這輪轟炸並未結束。
另外一臺su-25攻擊機撲向行動小隊後方,朝那些試圖追擊的叛軍投下炸彈,整座拉斯坎尤特小鎮再次陷入震顫之中。這迴別說沃森,就連其他隊員們身上都被塵土噴了個遍,不少人甚至被糊了眼睛,狼狽不堪。
而最後一架則是轉去小鎮東部公路,摧毀那支前來增援的武裝車隊。
叛軍不是沒有進行反擊,但多以重機槍為主,少數幾門防空機炮對於經驗豐富的駕駛員來說算不上大威脅,零星幾枚單兵防空導彈追上天,也被他們潑灑熱誘箔條彈甩開。
“冰原狼,飛機彈藥耗盡。”
通訊頻道裏傳來飛行員的唿叫:“機隊現在返航,祝你們好運。”
“感謝掩護!”
副隊長蹲在掩體後邊,端著望遠鏡探出半個腦袋觀察了一陣,隨後下令隊伍繼續前進。沃森已經能夠望見小鎮東部廣袤的田野,那裏埋藏著大量地雷,也隻有鎮子周邊百米範圍內最安全,越往外危險指數越高。
撤離直升機隊還有2分鍾左右就會抵達。
在沃森的指引下,行動小隊在鎮子東部主哨站停下來,就地展開防禦,順便處理隊裏的傷員。而沃森則是丟下彈藥基本耗盡的rpk-74,從哨站軍火箱裏掏了把svd,迅速整裝一番,便帶著2名隊員坐上皮卡車,沿公路往北開,接應剛剛撤退途中遭遇敵人的狙擊小組。
襲擊者來自小鎮東北區域。
至於東邊公路上的武裝車隊,目前隻剩下殘兵了。
狙擊小組遠在近千米之外,還是以高打低,那桿asvk反器材狙擊步槍能夠穿透幾乎全部車身,叛軍士兵們沒有多少反擊的餘地,ak自動步槍射程不夠,隻能依靠有限的機槍和迫擊炮苦苦支撐。
被連續點掉五六個倒黴蛋後,他們也放棄了操作皮卡車載重機槍的想法,公路與北部山脈之間隔著大片田野——嚴格來說是雷區,給雙方布下一道難以穿越的阻礙,想把車開過去幾乎不可能。
直到su-25攻擊機前來支援,一輪火力直接報銷了大部分載具。
徹底擊潰這夥叛軍的士氣。
車隊僅存的那輛皮卡直接調頭逃跑。
雖然現場仍有少量殘兵,可能會在直升機降落時掏出rpg,但好在護航的武裝直升機可以解決這個難題,不然要再讓沃森過去收拾戰場,狙擊小組可就趕不上撤退時間了。
“狙擊小組,我們即將抵達目標點。”
“收到,我們在2點鍾方向的樹林,左側小鎮邊緣有武裝人員活動,注意辨別火力。”
“收到。”
沃森轉動方向盤,皮卡車加速駛上山腳的緩坡,一頭鑽進樹林子裏。小鎮東北這塊位置很偏僻,沒什麼高價值目標,並不在轟炸範圍內,所以還有少量叛軍士兵在活動。
“7點鍾,2個步槍手。”隊友已經看到敵人,先一步跳下車,端著槍跑向樹幹掩體。沃森剛打開車門,幾發子彈就擦過頭頂的樹幹,他不緊不慢提起svd,對準敵人方向清空半個彈匣。
天邊隱隱傳來直升機的動靜。
小樹林這頭的槍聲繼續響了一陣,先後停止,整片區域陷入了短暫的沉寂,隨著svd又一槍打出去,平靜迅速讓耳朵的焦點轉向天際。
“還有嗎?”
將瞄準鏡畫麵從死去的敵人臉上移開,沃森在通訊頻道裏問了一句。
幾秒鍾後,有人迴答:“沒發現更多的。”
“過來上車,撤退。”
“收到。”
直升機引擎轟鳴越來越近,接上全部隊友的沃森猛踩油門,皮卡車怒吼著衝出樹林,奔向小鎮東側外圍。他略微更改路線,車輪碾過一座農莊邊緣的草地,卷起小片積雪。
此時此刻,拉斯坎尤特小鎮終於安靜下來,隻剩零星槍響傳入耳朵。前方豎著一排破舊木欄桿,沃森調整方向,從被破壞的部位碾過去。欄桿旁的小屋門口站著個老嫗,被車速拖曳著一掠而過,隻能看到短暫身影。
憑借蜘蛛感應躲避障礙,沃森順利把車開迴哨站。
隨著兩架雌鹿直升機率先入場,行動迎來了結束的第一幕。
公路上的車隊殘骸被火箭彈再次淋了一遍,一架mi-8才緩緩飛過上空,在路麵上降低高度。整個過程沒有再出現任何意外,沃森坐在雌鹿直升機載員艙的門邊,看著拉斯坎尤特小鎮離自己越來越遠。
那些燃燒產生的暗色煙柱升上半空,逐漸成為最顯眼的標誌,直到飛出去幾百米也還能看見。在機組人員的催促聲中,沃森不得不返迴機艙,好讓他們徹底關上門板。
這個直升機隊包括一架mi-8和3臺雌鹿直升機,後者自帶的載員艙本身也能搭載少量人員,因此幾架飛機分擔了整個行動小隊的人員運輸工作。
沃森這架比較特殊。
因為乘客隻有他一個人。
機組得到命令,要單獨把‘斯萊德’運送到另外一個地點,與軍火商尤裏·沃斯托夫匯合。沃森沒有同隊員們道別,至於阿赫梅德、格裏戈列夫這兩個倒黴蛋,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狙擊小組已經把那支asvk反器材狙擊步槍還迴來,沃森把槍放到對麵空座位上,一個人看著機艙天花板發起了呆。機艙裏還有個負責操作武器的士兵,但是看這個情況,也很識趣地鑽去了角落。
他甚至開了一瓶伏特加。
機艙內很快陷入沉寂。
“斯萊德!”
通訊頻道忽然傳來唿叫,是隊長德米特裏的聲音:“你要走了?”
“是的。”沃森動都沒動:“很高興你能挺過來。”
“哈!我可沒那麼容易死!”男人笑了兩聲,又接著說:“聽著,隊友們都跟我說了,我們欠你很多,如果沒有你突進去,我都不知道這次行動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隻是想感謝你。”
“我大概隻是運氣好。”沃森繼續看著機艙天花板,從旁人的視角看,他此刻真的就像一尊雕塑:“不用說太多這些話,德米特裏,你的感謝我領了,遺憾的是,我恐怕不能繼續通話,我還有事情要做,祝你好運。”
“好吧,斯萊德,希望我們有機會再見。”
德米特裏停頓一下,又說:“當然,別是在戰場上。”
嚓!
沃森取下通訊器,關閉電源把它丟到身旁,這架雌鹿直升機恰好開始轉向,與行進的友機分開。窄小機窗外,mi-8直升機一晃而過,就像之前看到的那位老嫗,再也不會出現。
可沃森知道自己忘不掉。
他忘不掉瞄準鏡裏的那張稚嫩臉蛋。
當時扣下扳機,自己心裏沒有產生任何波瀾,就像是在對待一個普通目標,瞄準,射擊,確認斃命,然後轉向下一個敵人。沃森迴憶了一下,卻想不起來除了隊友負傷和煙幕彈以外的細節,唯有那張臉記憶猶新。
su-25攻擊機俯衝發射火箭彈的場麵再次浮現於腦海,自己瞪著眼睛,直麵那股洶湧的煙塵,看那些房屋在爆炸中坍塌。想到這裏,沃森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表麵裹著厚厚一層灰,輕輕拍一拍就能震起小股塵埃。
那個小鎮子今天死了多少人?
這本該是個平靜的一天。
那些新增記憶片段依然在腦海中縈繞,深深紮根於這片硝煙彌漫的土地,也曾跑過廣袤田野,遊過清澈小河,從兒時成長到青少年,從情竇初開發展到成家立業,最後毀於戰火,死於自己的黑光病毒。
這本該是個平靜的一天。
對了,還有那幾管t病毒......
聽著耳邊的轟鳴聲,沃森緩緩閉上了眼睛。
......
40分鍾後,直升機降落在一個野戰機場。
“大成功!不是嗎哈哈!”
尤裏滿麵紅光,在幾個保鏢護送下張著雙手迎過來:“我聽說你一個人殺進了軍閥宅邸!見鬼,你要是願意做我的保鏢,我連金三角都敢去......噢,瞧瞧你這一身灰,你要不要洗一下?我讓他們搬一桶熱水。”
“免了。”
沃森擺擺手:“我們快點搞定。”
“當然,伊戈爾!”尤裏招招手,不遠處的伊戈爾推著一輛手推車湊近,上邊是個厚重的保溫箱,在一陣飄渺香煙中,十幾瓶酒被取了出來。尤裏拿過一瓶酒,笑瞇瞇地對沃森介紹:“看看這個!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等等,酒杯呢?”
“哦,應該在車裏,我找找。”
伊戈爾返身走向後邊那臺車,就在這時,尤裏從懷裏抽出一支轉輪手槍,對準他的後背扣動扳機。
砰——!
槍響在空曠的停機坪上擴散,可遠處那些士兵卻如同沒聽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至於保鏢就更不會有反應了,他們大概已經提前知道伊戈爾的結局,默默持著槍立在旁邊,對地上新增的屍體不聞不問。
“結束了,就這麼簡單。”
尤裏朝沃森揚了一下自己的槍,隨即將它收迴去:“你既然趕時間,我就不留你了,飛機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起飛。”
“很好。”
沃森掏出短刀走過去,單手抓起伊戈爾的頭,幹淨利落一刀梟首,把旁邊幾個保鏢看得直瞪眼。尤裏將酒瓶全都取出來,敞開保溫箱的蓋子,讓那顆腦袋落進去,隨後緊緊鎖上:“搞定,合作愉快,斯萊德,你真是讓人印象深刻。”
“不,我建議你最好忘了我,至少暫時忘掉。”在男人的大笑聲中,沃森隨手拿了一瓶酒和對方碰杯,便提著保溫箱走向了不遠處的運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