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錦當然知道，嘉靖並非不知道內(nèi)臣之間的種種鬥爭，但是一般情況下嘉靖都不會幹預這些事情，甚至於還樂見其成，畢竟主打的就是一個製衡。


    但是黃錦也很清楚，什麼事情都有限度，一旦超過的限度，嘉靖對於文官們，也許會留一點體麵，不把事情做絕，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內(nèi)侍，嘉靖可不會手軟。


    當年嘉靖修理武宗朝內(nèi)侍的情形還曆曆在目，當時武宗朝的宦官實力膨脹到了何等地步？中外士大夫，側(cè)目重足，噤不敢出一語。貨賄公行，剝民膏脂殆盡。


    嘉靖對於太監(jiān)一向不怎麼感冒，正德駕崩之後，很多媚上發(fā)家的宦官依然試圖走巴結(jié)新君的老路，保持自身的地位和權力。比如在確定朱厚熜（嘉靖帝）為新皇之後，朝廷便派出了一個高規(guī)格的使團去朱厚熜藩邸迎接其入京。其中有一個叫韋霖的宦官。


    韋霖在快到安陸州（嘉靖就藩地）的時候，忽然脫離大部隊，加速一人徑直趕到朱厚熜藩邸，想提前恭賀朱厚熜，巴結(jié)新君。但是嘉靖冷冷地說，這麼大的事情，就你一個太監(jiān)過來，算怎麼迴事？韋霖連忙解釋說，大部隊在後麵，自己隻是先一步而來。嘉靖便把韋霖晾在一邊，表示等人到齊了再一同接見。之後，在第二天和使團見麵接洽的時候，把韋霖單獨擋在了門外。


    嘉靖正式繼位之後，更是對這些太監(jiān)不假辭色，用當時的首輔楊廷和的話說就是：陛下嗣登大寶一月以來，用人無不當，行政無不宣，群小遠斥，積弊一清，天下聞之皆忻忻然，有太平之望。


    嚴懲正德權宦，成為嘉靖立下威嚴的第一步。他采納了禦史王鈞等人的建議，把“八虎”之一的張忠發(fā)配孝陵衛(wèi)充軍；而穀大用、丘聚等降為奉禦，居南京，召守康陵。至於像魏彬這樣執(zhí)掌神樞營的寵宦，世宗沒有立刻罷黜他，而是“詔改都督同知，世襲錦衣指揮使”，等到一批文官發(fā)難，彈劾魏彬附和劉瑾，世宗才順水推舟，命令魏彬賦閑在家。除此之外，張銳、張雄、於經(jīng)、孫和、趙林、馬英、劉養(yǎng)、佛保等宦官，也都受到牽連，要麼被發(fā)往都察院審訊，要麼被革職充軍，要麼被解職迴家。


    嘉靖清理正德權宦，不僅是籠絡人心之舉，也是為了壯大自己的政治力量。伴隨正德權宦的離開，內(nèi)廷網(wǎng)絡被重新調(diào)整，大批興邸舊部進入了紫禁城的宦官係統(tǒng)。麥福、張佐、黃錦、扶安、溫祥、賴義、秦文、鄭真、張欽、張淮、蕭敬、鮑忠等，都因此受到封賞，成為嘉靖朝宦官係統(tǒng)的中堅力量。


    後來在大禮議中，嘉靖開始扶持太監(jiān)，但是他一直對太監(jiān)有所防備，即便是黃錦這樣的近臣，嘉靖也不是全無防備，黃錦在正德三年就進入了興獻王府，正德八年，嘉靖作為興獻王世子開始讀書，黃錦是作為伴讀的。作為嘉靖的伴讀，二人年紀應該相仿。


    嘉靖登基之後，黃錦就升了禦用監(jiān)太監(jiān)，職位雖然談不上位高權重，但是油水十足。嘉靖二十四年，黃錦進入了司禮監(jiān)；到嘉靖三十二年，黃錦做到了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兼提督東廠。


    和內(nèi)閣中嚴嵩和徐階兩人一樣，太監(jiān)之中，黃錦也不是一家獨大，雖然黃錦以司禮監(jiān)掌印提督東廠，號稱內(nèi)相，但是高忠掌管著禦馬監(jiān)，負責宮廷宿衛(wèi)和嘉靖的親兵，在嘉靖心目中的地位也不一般。


    黃錦和高忠的關係自然也不會好，作為太監(jiān)，高忠的人生目標就是司禮監(jiān)，但是黃錦很明顯不會放高忠進入司禮監(jiān)的，兩人的關係比嚴嵩和徐階還要差，因為他們都很清楚，文官們落馬，大不了迴家當富家翁，他們要是落馬，恐怕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今天的事情，確實有黃錦的手筆在裏麵，高忠的這個門下，一向貪婪，所以他命令滕祥，借機搞事情，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嘉靖的意思也很明確，此事就此作罷，內(nèi)承運庫交給沈皇貴妃管理，黃錦也不要太過分了。黃錦連忙趕往內(nèi)承運庫，他很清楚，裕王殿下可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主，這位可是真的敢殺人的。


    朱載坖已經(jīng)到了內(nèi)承運庫，朱載坖吩咐滕祥道：“把那個奴才給孤叫來！”


    滕祥趕緊去把內(nèi)承運庫的掌印太監(jiān)叫出來，有朱載坖在，內(nèi)承運庫的掌印太監(jiān)趕緊出來向朱載坖跪下行禮，朱載坖沒有任何表情，就這麼看著他，問道：“你這奴才，是看不起孤嗎？”


    掌印太監(jiān)趕緊不住的磕頭，說道：“殿下，老奴怎麼敢，老奴不敢！”


    朱載坖冷笑著問道：“那你給孤說說，孤該給你多少銀子？你才肯把這聖上禦批的甲胄撥給孤，孤給你。”


    掌印太監(jiān)趕緊磕頭說道：“殿下，老奴不敢，老奴這就把所需甲胄給殿下調(diào)來，覺得是內(nèi)承運庫最好的甲胄。”掌印太監(jiān)現(xiàn)在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滕祥和黃錦給坑了，滕祥原本可以拿出嘉靖的禦批，或者直接向他說明這是裕王殿下的要的，可他拿的偏偏就是黃錦的條子，他幹爹高忠和黃錦一向不和，一見是黃錦的條子，當然要狠狠的拿捏一下了。


    沒想到黃錦早就挖好了坑等著呢。


    朱載坖笑著問道：“你這老狗，莫不是在消遣孤？你說要銀子，孤巴巴的給你送銀子來了，你現(xiàn)在又說不要銀子，莫不是以為孤閑的沒事？”


    掌印太監(jiān)嚇得不住的磕頭，求饒道：“殿下，老奴死罪，老奴死罪啊！”


    朱載坖冷冷的看著他，說道：“你這老狗，是誰的幹兒義子啊？把你幹爹給孤叫來！”


    過了沒一會，禦馬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高忠，來到內(nèi)承運庫，直接跪倒在朱載坖麵前，磕頭說道：“殿下恕罪，老奴來遲！”


    朱載坖也才看了他一眼，說道：“這才像話嘛，總算來了個能做主的，高公公，你說說這事該怎麼辦啊？”


    高忠趕緊說道：“全憑殿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