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這些事情,朱載坖和朱翊釴父子兩人有些無奈,朱載坖說道:“太子怎麼看此事啊?”
朱翊釴說道:“父皇,這些貪官確實該殺!”
朱載坖說道:“他們自然是該殺,可是作為皇帝,殺了他們之後還要想辦法繼續用人,要讓他們不能貪,不敢貪。”
朱載坖很清楚,不想貪是胡扯的,隻要有機會他們就會貪的,關鍵是讓他們不敢貪,不能貪,不敢貪那就隻能大開殺戒株連三族,以震懾這些貪官汙吏,朱載坖當然也知道,搞株連確實不好,但是對於這些貪官汙吏,朱載坖沒有任何負擔,不株連,難道等著他們的兒子女兒倭國還是佛郎機去當雞當鴨,大喊冤枉嗎?他們花著百姓的民脂民膏,裝什麼公子小姐的時候,可沒有半點的愧疚,朱載坖送他們去緬甸、哈密、大寧充軍也就沒有任何愧疚了。
不能貪則是要靠製度了,朱載坖認為,此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做好的,甚至窮盡朱載坖的一生也無法做好,這種時候,就需要朱翊釴這個接班人繼續幹了。
朱載坖於是靠在椅子上問道:“太子,你覺得大明的製度如何?”
朱翊釴說道:“迴父皇,大明的製度都是祖宗定下的,自然是萬世不易的好製度。”
朱載坖笑了一聲說道:“真的嗎?太子,你我父子,還說這些場麵話就沒有意思了!”
朱翊釴低下頭不說話,朱翊釴也是被申時行、王錫爵等大明頂尖的做題家教導出來的,又不是什麼弱智,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朱翊釴很清楚,大明的一些製度也確實有問題的,但是萬世不易的太祖祖訓可不是鬧著玩的,朱翊釴不敢輕易說大明的製度不好。
朱載坖看了垂著頭的朱翊釴,說道:“你不說,朕來說,法者天下之公器,變者天下之公理,時移世易,即便是太祖當年行之有效的辦法,也並非萬世不易。”
既然朱載坖開了頭,今日便和朱翊釴父子兩人再談一下,朱載坖問道:“太子也是參與了此案的,你覺得這些小吏為什麼會喪心病狂的盜賣官倉物資,盜竊、掉包官銀?”
此案的來龍去脈朱翊釴還是很清楚的,除了陸繹單獨上奏的那些,其他的卷宗、口供朱翊釴都是一一看過的,他們的膽大妄為,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了,從嘉靖年間,他們就開始盜竊官銀了,一開始他們是直接偽造公文關防,光明正大的從太倉銀庫將朝廷的官銀提出來分掉。
後來方鈍擔任戶部尚書的時候,嚴密關防,後來隆慶二年更是出了偽造關防盜銀的大案,朝廷對此極為重視,重新鑄造了關防,加強了管理,再想玩這套,風險太大了,後來他們采取的辦法就是直接內外勾結,苦練菊花藏銀大法,與監庫的小吏、管庫的官員勾結起來,用假銀調換朝廷的官銀。
這段時間是他們最瘋狂的時候,他們利用手中的贓銀,將巡庫禦史、守庫的錦衣親軍、東廠番子都買通拉下水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關係網,後來馬森、劉體乾兩任戶部尚書加強對於外庫的管理,一部分官吏感覺這兩位不好對付,禦史放棄了盜取外庫官銀,改為去盜取老庫壓庫的官銀。
最開始他們還是采用調換的手段,後來他們發現,朝廷對於老庫官銀的監管沒有那麼嚴格,於是幹脆放心大膽的直接盜取官銀,沒想到遇到了劉體乾要將太倉銀庫內外庫的銀兩都送少府監去鑄造銀錢,才導致事情敗露。
朱翊釴認為,這些官吏都是些利欲熏心之輩,他們喪心病狂的盜取官銀,從嘉靖年間到現在,僅僅是錦衣親軍審訊出來的結果就高達百萬兩,他們撈銀子,才不管大明朝廷有沒有銀子用,不管是朝廷寬裕還是緊張,他們都是一樣的撈銀子,還有那些管理其他的倉庫的官吏。
京通倉之前就被修理過一次了,情況稍微好些,主要是問題是借朝廷調撥糧食或者雀鼠耗等名義,假報或者多報損耗,然後將這些糧食倒賣掉。
而其他倉庫,花活就多了,借口失火、大雨、老鼠、陳化等各種原因,將朝廷賬麵上的物資變成自己腰包裏的銀錢,甚至直接帶領這些奸商從朝廷的倉庫中去運走物資,明目張膽,狂妄至極。朱翊釴對此非常之氣憤。
朱載坖說道:“這些人固然是可惡,但是太子你想過沒有,他們為什麼能夠肆無忌憚的盜取朝廷的銀兩物資,若非朝廷的製度有疏漏,他們也不敢這麼喪心病狂的幹啊!”
朱載坖認為,出現問題不可怕,大明這麼大,不可能所有地方都是風調雨順的,朱載坖這個皇帝也不可能麵麵俱到,有疏漏是正常的,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嘛,但是可怕的就是出現了疏漏,不想辦法去解決,殺人固然是能夠泄憤,但是作為皇帝,朱載坖認為,不僅僅是要殺人,更是要通過製度的調整,懲前毖後,防止再出現這種事情。
否則的話,殺一批,換一批,再貪一批,再殺,那不就成了死循環嗎?所以朱載坖認為,像這樣的事情,殺人僅僅是第一步,更加重要的是要建立製度,糾正其中的疏漏,防止再出現同樣的事情。
所以朱載坖交給朱翊釴的一個任務,就是在這次朝廷重新組建倉儲體係中,去全程參與,去看看內閣輔臣和部院大臣們是怎麼思考倉儲體係的重建,怎麼樣嚴密製度,防止同樣的事情再發生的,朱載坖希望朱翊釴從中取發現朝廷每一個機構的作用,各個衙門之間是怎麼相互製衡的。
要弄清楚,搞明白大明朝廷是怎麼運作的,同時也要理解朱載坖執政施政的想法,朱載坖希望朱翊釴能夠自己發現大明朝廷的種種弊端,這比朱載坖強行灌輸給他要好得多,改革不僅僅是朱載坖的事情,更是朱翊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