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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曆4230年12月2日,璟辰國碧羽城列車站發(fā)生重大交通事故。


    由平巖國高古城駛向神都南域荼蘼區(qū)的列車(編號e2987),於璟辰國碧羽城站墜毀。事故原因初步判定為軌道崩裂,具體原因尚在調(diào)查中。


    本次事故導(dǎo)致115人死亡,307人重傷,若幹人輕傷。


    碧羽城站將關(guān)閉至12月5號,並暫停所有向南的列車。


    個人意見:不排除人為破壞軌道的可能性,還請第八審判大人嚴(yán)查。


    報告人:灰鷺


    -


    碧羽城列車站關(guān)閉,陳浩他們隻能等到6號乘車去相反的方向,再換乘迴神都。


    經(jīng)過陳浩、千和夏至三人合力一通嘰嘰歪歪後,精神不濟(jì)的東方遠(yuǎn)榮定下了客音王國的銀石城站作為換乘站。


    客音王國位於北原靠近北山脈的地方,算是北原上為數(shù)不多較為富饒的國家,在那裏換乘再正常不過了。至於到了客音王國後又要怎麼留下來去調(diào)查鍾鳴家人的死亡,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至少在6號以前,他們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因?yàn)橘\眉鼠眼的死亡,他們要向這倆人的家屬賠一大筆錢,連一開始住的廉價旅館都住不起了,隻能睡橋洞。


    好在有錢人夏至不肯睡橋洞,上豪華酒店開了個大套房,他們也得以沾光,可以睡套房外麵的沙發(fā)。


    “今天晚上有對死於這次事故的人的追悼會,你們要去嗎?”東方遠(yuǎn)榮突然道。


    陳浩愣了一下,覺得無論是去還是不去,他都有些良心不安。


    反倒是夏至,翹起二郎腿,幹脆地說:“不去。”


    東方遠(yuǎn)榮瞇起眼睛,盯著她說:“你是心虛嗎?”


    “心虛?我有什麼好心虛的?”


    “破壞軌道的人就是你吧?”


    “所以呢?要舉報我嗎?”夏至從烏鴉麵罩下發(fā)出一串嘲笑聲,“我會被引渡迴神都進(jìn)行審判,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審判結(jié)果都會是無罪,甚至可能根本沒有正式的審判就把我放出來了。”


    她走到東方遠(yuǎn)榮麵前,用麵具長長的鳥喙啄了一下他的額頭,道:“與其想讓我對那些遇難的人有什麼悔恨之心,你還不如去查一查到底是誰把陳浩推下月臺的。我隻是為了救親愛的隊(duì)友,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東方遠(yuǎn)榮沉默了一會,說:“我會向老師報告你的所作所為,由她來決定是否懲處你。”


    “老師?”夏至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不會是在說修女那個老妖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東方遠(yuǎn)榮臉都快綠了,但她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大笑著走了出去。


    “你們倆呢,要去嗎?”


    “嗯?”陳浩反應(yīng)過來東方在問他和千,連續(xù)“呃”了幾聲,含糊不清地說:“可能吧,就是,呃,去之前我要先去一個地方,應(yīng)該能趕迴來。”


    “我也要去!我們說好了的!”千跳了起來,說:“我們盡量在天黑前趕迴來參加追悼會!”說罷,拽著陳浩就往門外跑去。


    然而,陳浩剛被千拽出門沒幾步,就被另一股神秘力量拽進(jìn)了套房旁邊的雜物間裏,連帶著千也被拽了過來。


    千罵罵咧咧地轉(zhuǎn)過頭,看見是夏至,瞬間閉嘴,幹笑一聲,說:“你還在這啊?”


    “你們倆現(xiàn)在感覺怎麼樣?”


    陳浩撓了撓頭,有些拿不準(zhǔn)夏至到底想問什麼,隻能如實(shí)迴答:“有些餓了。”


    “我是說,有沒有感覺歉疚、不安之類的情緒。”


    歉疚嗎?不安嗎?當(dāng)然是有的。但除了歉疚和不安外,似乎還有某種更強(qiáng)烈的情緒蓋住了這些情緒。但他自己並不清楚,那種更強(qiáng)烈的情緒是什麼。


    “你沒有嗎?”他反問夏至道。


    夏至有些不解:“列車上沒有我認(rèn)識的人,我為什麼要對那些人有多餘的情感?”


    “那你為什麼會問我們這個問題。”


    “這是個好問題。”她思考了一下,說:“可能我多少還有點(diǎn)良心,知道我們處於不同的世界,三觀不一定相同。我習(xí)以為常的東西,你們可能根本沒辦法接受。”


    “……我確實(shí)沒有辦法理解。”陳浩承認(rèn)道,“但是,謝謝你救了我…第二次。”


    夏至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拍著他的肩膀說:“還是很懂事的,不枉我扔給那堆智障審判的一雙鞋子。”


    千聳了聳肩,說:“雖然想到那些傷者挺難過的……但果然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你也挺懂事的嘛。”夏至也拍了拍千的肩膀,語氣可以稱得上是愉快。


    “但並不代表別人的命不重要。”千說,“夏至,我們姑且算是一個階層的人,就算沒有害過人,見過的死人也不少。盡管…有些時候會有必要的犧牲,但你應(yīng)該能明白,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死人吧?”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所以你隻能當(dāng)一個沒有封地、空有頭銜的子爵。你唯一的權(quán)力就是在月落帝國看歌劇的時候可以進(jìn)包廂。而我不一樣,總有一天,我要接管審判所,掌控整個神都……當(dāng)然啦,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對你而言,他們都是必要的犧牲嗎?”


    “當(dāng)然,他們都是必要的犧牲。”


    -


    自從雜物間裏的談話結(jié)束,千的臉色就一直有些灰暗。


    他跟著陳浩,在遊行的人群中擠來擠去,過了三四條街才想起來問陳浩:“所以我們要去哪?”


    “還記得我們被磚姐追殺的那天鑽的煙囪嗎?那家有兩個小孩,父母可能都已經(jīng)去世了,我想去看看。”


    “那看起來還有點(diǎn)路。”千扯了扯圍巾,“我感覺嗓子有點(diǎn)幹,可能是剛剛吼太大聲了的原因。”


    陳浩餘光瞟了眼千,想起之前在雜物間裏,夏至說完那句“當(dāng)然,他們都是必要的犧牲”後,千的情緒不知道怎麼激動了起來,揪著夏至的領(lǐng)口大喊道: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都是人!他們中有像你一樣無知又淺薄、讓人討厭的人,也有很好的人!沒有人是‘必要的犧牲’!”


    夏至隻是歪著頭說,用一種惹人生厭的輕佻語氣說:“我計(jì)算過的,你們倆根本來不及爬迴月臺。我不出手的話,你們才是‘必要的犧牲’……這麼說,開心一點(diǎn)了嗎?”


    誠然,夏至的態(tài)度讓人很想給她一拳,但那時陳浩聽到這個說法時卻莫名鬆了口氣。


    你們的死亡不能怪我,我也隻是為了活命——這一隱秘的想法落在他心裏,踹走了他的歉疚與不安。


    陳浩隨便進(jìn)了街邊一家餐館,點(diǎn)了兩碗湯。


    或許是因?yàn)檫[行是個消耗體力的活兒,餐館的生意很不錯。他們聽到鄰桌的人交談,才知道遊行的主題已經(jīng)從“抗議政府切斷供暖”改成了“嚴(yán)查軌道建設(shè)偷工減料”。


    這樁事故最終還是以“軌道建設(shè)偷工減料”結(jié)束了調(diào)查。


    “看來隻要我們不說,誰也不知道我們和軌道崩裂有關(guān)了吧?”陳浩低聲道。


    千喝了口湯,說:“這種時候就要感謝夏至的家族背景,連帶著我們也不會有什麼責(zé)任。”


    陳浩有些驚訝地看向千,發(fā)現(xiàn)他灰暗的神色一掃而空,恢複了之前神采奕奕吃嘛嘛香的狀態(tài)。


    “浩子,你別看夏至連個煉金公式都記不住,她的計(jì)算是絕對準(zhǔn)確的。雖然大家的命都很重要,但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你自我調(diào)節(jié)能力還挺強(qiáng)的。”陳浩低下頭,攪著自己碗中的湯說,“你說我們到了銀石城又該想個什麼法子……”


    “老板娘姐姐!可以給我和妹妹一碗湯嗎?”


    稚嫩的童聲出現(xiàn)在店門口,千的手抖了一下,痛苦地說:“我現(xiàn)在聽到這種小孩子的聲音就會想起鍾鳴那個小鬼。”


    “你也太敏感了吧,這聲音明顯不是鍾鳴啊。”陳浩說著歪頭向店門口看去。


    隻見兩個七八歲的小孩裹在同一件毛衣裏,看上去頗為滑稽。小男孩的手從毛衣的領(lǐng)口裏伸出,舉著一枚髒兮兮的銀幣,期待地看著老板娘。


    陳浩看見那件熟悉的毛衣,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那天他遇到的兩個小孩。


    他拉了拉有些猶豫的老板娘,輕聲說:“給他倆再加個雞腿吧,我付錢。”


    小男孩把手縮迴毛衣裏,對他說了聲謝謝;小女孩看到他眼睛一亮:“我記得你!聖誕老人哥哥!”


    “……”陳浩尷尬地垂下頭,努力地躲避周圍人的視線。


    他想起列車上被錯認(rèn)成夏至那位大爺,到底是要多麼強(qiáng)大的心理,才能坦然接受“通緝犯少女”這麼羞恥的稱號啊?


    兩個小孩坐到他們桌邊空著的板凳上,對陳浩道:“我們很聽話哦,沒有去孤兒院!”


    “不…你們這個狀態(tài),還不如去孤兒院……你們有別的親戚嗎?”


    “有姨媽!但是她在客音王國,我們在攢錢買車票。”


    陳浩心裏冒出個大膽的想法,繼續(xù)問道:“客音王國哪兒?”


    “黑鬼山東山腳嗶嘟亞拉區(qū)土豆村。”


    “……哪兒?”


    “媽媽說在銀石城附近。”


    -


    東方遠(yuǎn)榮知道自己的隊(duì)友們不太省心,但他未曾設(shè)想竟然能不省心到這個地步。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先要把這兩個小孩送到住在土豆村的姨媽那,再迴神都?”


    “嘿嘿,舉手之勞嘛!”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


    陳浩和千扯著相似的訕笑,迎接隊(duì)友們審視的目光。


    東方遠(yuǎn)榮本就因?yàn)檫^度使用靈力有些頭疼,現(xiàn)在看著那兩人傻兮兮的笑容,頭似乎更疼了一些。他揉了揉太陽穴,說:“負(fù)責(zé)買票的是夏至,你們問她吧。”


    夏至蹲下來問那兩個孩子道:“你們?nèi)ミ^姨媽家嗎?”


    他們搖了搖頭。


    “那知道姨媽叫什麼名字嗎?…不知道啊。那姨媽長什麼樣知道嗎?”


    他們依然是搖頭。


    夏至長長地“哦~”了一聲,從鬥篷裏伸出半截手,向他們比了個小小的ok。


    “那看來要在銀石城滯留一段時間了。東方!你跟修女說一聲,我們要去黑鬼山東山腳嗶嘟亞拉區(qū)土豆村一趟,暫時迴不了神都了。”


    陳浩長舒了一口氣,和千偷偷地碰了個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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