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大殿立馬安靜下來。
自外道天魔來襲,正邪兩道合力抗擊外敵,有些事情便成為忌諱。
冥神祭便是其中之一。
北冥塵冷笑一聲:“為一個陰陽修士,動用冥神祭,孫長老可知自己在說什麼嗎?”
孫無憂桀桀笑道:“宗主何必這麼緊張,又不是真正請冥神出手,陰陽境的修士,隻要請得鬼候?qū)哟纬鍪直憧伞o間鬼母本與我幽冥宗有著古契,其座下七大陰帥,三十二尊獄主,隻要請得其一出手,一個乾元宗隨手可滅,宗主不願出手,那孫某來便是!”
北冥塵淡漠說道:“孫長老什麼時候與宮無寂關(guān)係這麼好了。”
孫無憂道:“都是為了宗門大計罷了。”
北冥塵大笑,笑聲震蕩得大殿都抖動起來。
他身為幽冥宗宗主,對宗門之人性情如何,豈會不知?算上他在內(nèi),皆是無情無義,自私自利之輩罷了。
其他不說,正邪兩道大宗門中,留在修行界內(nèi)的天人,就屬幽冥宗最多。
幽冥宗沾染冥氣、陰氣,渡天劫最為困難,所以對去靈界修行也不如其他宗門那般向往。這些天人們借祖地法陣遮掩劫氣,茍延一息。
若非是正邪兩道有著約定,隻怕有些陰陽大修,也不願去靈界。
孫無憂麵色如常。
北冥塵笑容斂去,凝視孫無憂:“看來孫長老近日又通幽去了冥界啊。”
孫無憂雙手籠在袖中,神情平靜的說道:“沒辦法,孫某不像宗主,有把握成就陰陽,總得為自己尋一條活路,不然真到壽盡之時,神魂被噬不成?”
幽冥宗與無間鬼母有著古契,幽冥宗弟子可借助這道古契,與無間鬼母座下鬼王結(jié)下契約,借用其力,甚至將其召入修行界為戰(zhàn),但壽元盡時,卻要淪為鬼王之口糧。
北冥塵站起身來,淡淡說道:“孫長老既然願為宗門分憂,本座豈有不允之理,不過醜話可要說在前麵,若是招來禍?zhǔn)拢潜闶悄阕约核鶠椋c宗門無關(guān)。”
“宗主放心,孫某自然明白。”
北冥塵負(fù)手向外走去,淡淡道:“本座修行幽冥法,自明日起閉關(guān)十年,若無要事,莫要擾我。”
“多謝宗主!”孫無憂躬身,要施冥神祭,需得九幽書,此書祭於九幽殿,掌握於宗主之手,若是不允,他也沒法,北冥塵閉關(guān),便是給他這個機(jī)會,而代價便是處理乾元宗。
北冥塵步伐微微停頓:“無憂師弟好自為之吧!”
隨後身影消失。
其他的人影也隨之消失。
孫無憂在殿中靜坐許久,才起身離開,來到大殿之外,他以遁術(shù)而行,在一座山頭忽然止步,一抹虛影忽然在其身邊出現(xiàn),凝虛為實(shí)。
“無憂兄,你真決定如此?與陰帥交易,無異與虎謀皮,下下之策啊?”
“劫氣加身,六十年後,想要活,唯有蔽入血棺,身藏九幽,再無見天之日,如同屍體一般茍延殘喘五百年,也隻是等神魂真陽散盡淪為鬼食,既是如此,何不一搏?就算性命掌於他人,可終歸是活了下來不是?”
“唉,無憂兄……祝你好運(yùn)吧!”人影散去。
孫無憂迴到自身洞府,召來座下弟子,淡淡吩咐:“動手吧!”
三尊虛天修士相互對視一眼,神情凝重,可最後還是躬身領(lǐng)命,迅速離去。
五日之後,孫無憂去了九幽殿,祭拜九幽天書,借來無間鬼母契約烙印。
一座廣闊幽森洞穴之內(nèi)。
祭壇上供無間鬼母之石像,下方則是七路陰帥。
孫無憂點(diǎn)燃屍燭,躬身三拜,將古契烙奉於鬼母神像之中,開啟祭祀。
萬魂幡上一道道陰魂沒入其中一尊陰帥神像之中,片刻之後,此神像陡然睜開雙眼,雙目冰冷幽森。
此獠正是鬼母座下七大陰帥之一旌妄。
“祭!”
孫無憂一聲令下,祭壇周圍,本是昏迷過去的三千陰年陰月陰時之童男童女盡數(shù)醒來,心生恐懼哇哇大哭。
此陰帥之神像目生貪婪,張口一吸,這些孩童紛紛爆體而亡,精血、神魂飛出,沒入其口。
孫無憂神情平靜,幽冥宗為頂尖大宗門,除了修行界內(nèi)掌握大片地域,還有諸多秘境,這國度之中生靈,皆是耗品。
再過片刻,神像之內(nèi)一道身影走出,全身皆是血色,三千孩童之陰魂在其身軀之內(nèi)時隱時現(xiàn),淒厲哭嚎。
旌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孫無憂,本帥可等你很久了。”他聲音刺耳,不男不女,讓人聞之心中發(fā)麻。
這時,一縷陰氣凝聚,化為一尊鬼王模樣,他眼神憤怒的狠毒地看向?qū)O無憂,又色厲內(nèi)荏的對著旌妄咆哮道:“旌妄,你越界了!我要稟報……”
旌妄張口一吸,就將這具鬼王吞入腹中,桀桀笑道:“螻蟻一般也敢對本帥叫囂!”
孫無憂悶哼一聲,這位鬼王本是他契約之鬼,此時被殺,神魂也因之受創(chuàng)。但他麵色不變,對著旌妄拱手道:“旌妄大人,鬼母古契之下,還望你遵守約定。”
旌妄血色雙瞳之中閃過寒光,隨後大笑:“這是自然,本帥也很期待麾下能再多一名幽冥宗的人!”
話語聲落,他化為一道血光射入孫無憂眉心。
祭壇之上無間鬼母神像似乎也睜開雙眼看了一下,隨後那道古契虛影飛出同樣沒入孫無憂之眉心。
剎那間,孫無憂身上血?dú)夥v,他的神魂、天人世界皆在轉(zhuǎn)變,洞穴內(nèi)的法陣閃爍幽光,早已準(zhǔn)備好的血池中冒出滾滾血霧,紛紛沒入軀體。
這些力量在體內(nèi)交織,最後以古契之為核心,化為一道幽森石門虛影,石門緩緩打開,無窮陰氣湧入,在孫無憂體內(nèi)凝聚為一枚力量種子。
半日時間過去。
他睜開雙眼之時,識海之中,一個不男不女之聲音狂笑:“孫無憂,機(jī)會本帥給你了,我會看著你的,你最好能走得遠(yuǎn)一些,不然……哈哈哈哈……”
孫無憂神情冷漠,既然是賭,那便也有勝有輸。
隻要勝了,那便混天有望!
輸了,便萬劫不複,無非……比死更淒慘一些罷了!
他拉開領(lǐng)口,低頭看了一眼,一朵冥界之花的種子以他的神魂和肉身為營養(yǎng)正緩緩成長。
“第一步完成了,接下來便是第二步,以一個擁有陰陽大修的宗門為祭,想必是夠了!”
他一步來到洞虛之外,天空中雷聲滾滾,即便是秘法遮掩,可借用冥界的力量依舊有些不被天道所容。
他看了一眼幽冥宗的駐地,若是以幽冥宗萬千修士為祭也是夠的,
但他根本不敢,身為幽冥宗長老,自然知道幽冥宗的恐怖。
對幽冥宗來講,死從來都不是終點(diǎn),哪怕被契約的鬼王吞噬,也是一個比較好的歸屬!
這下界宗門之中,看似隻有天人修士,但同樣蘊(yùn)藏著大恐怖。
或者說,這天下頂尖宗門皆是如此!
……
北泉洞天之中,顧元清心有所感。
他來到山巔,以洞虛天瞳看向乾元界,再以觀山之法看此界。
嗯,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隨後又看向魔域,並無外敵來襲,一切安寧。
再看地窟魔域之中,魔獸全無,隻有魔氣在不斷化為北泉洞天成長的資糧,天魔劍主之分神依舊不知藏於何處,似乎所感之變化也與此界無關(guān)。
“難道是太古神宗騰出手來,要對乾元界出手?”
顧元清微微皺眉,但總感覺有些不對,他再看向修行界,視線範(fàn)圍之內(nèi),依舊未曾發(fā)現(xiàn)什麼。
“也罷,時至今日,我之修為已是陰陽周天大成,比之當(dāng)初已是強(qiáng)了不知道多少,北泉洞天之力也是今非昔比,既然無法察覺這一縷變化來自何方,那便靜待便可。”
轉(zhuǎn)眼便是二十日過去。
三界之內(nèi)皆無變化,但顧元清依舊心有防備,未敢陷入深層次修行之中,隻是每日打磨心境和修為,以讓自身道行圓滿。
這日,他忽然睜眼,看向赤淵洲。
隻見得八萬裏外,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枯瘦老者站立山巔,渾身上下陰氣籠罩,雙目中血色交織而成旋渦,眼神冰冷無比,仿佛跨越視線與顧元清對視了一眼。
“幽冥宗?”
顧元清微微皺眉,距離太遠(yuǎn),無法感知其修為,但當(dāng)顧元清看到他時,便忽然明白這些時日所察覺之異樣來自此人。
說來此時這人給顧元清的感覺有些奇怪,並無感到威脅之意,但此人能如此遠(yuǎn)的距離引得他道心有感,便值得他注意了。
孫無憂並未感應(yīng)到顧元清,隻是看向宗門所確定的乾元宗的方向而已。
他的眼神落在的是前方雲(yún)闕宮。
那裏麵有著天人和眾多修士,若是能將之吞噬,他的實(shí)力當(dāng)能再進(jìn)一步,這一路行來,他已滅掉數(shù)個宗門,再加上數(shù)十萬血食和生魂,讓他未經(jīng)天劫,可實(shí)力卻已是攀升至陰陽之境。
感受著身軀內(nèi)前所未有的龐大力量,他的雙瞳之中浮現(xiàn)出貪婪和火熱。
但過了片刻,他終究是壓下心中悸,雲(yún)闕宮與幽冥宗終究有所淵源,若是滅之,會有麻煩。
而且,前麵的動靜已經(jīng)夠大了,若是再動手,讓人看出幽冥宗動用了禁忌之術(shù),終歸有些麻煩。
消息傳出去,讓乾元宗的陰陽修士有了準(zhǔn)備,或許會生出事端,若是提前逃走,更會影響大局,得不償失。
過了片刻,兩道虛天修士的身影來到山巔。
“拜見師叔!”
“東西呢?”孫無憂聲音冰冷。
兩位幽冥宗的虛天修士,心中膽寒,感覺今日的孫長老與以前完全不同,不敢視其雙眼,欠著身子將準(zhǔn)備好的東西遞了過去。
“乾元宗在赤淵界的駐地就是龍洞山,其宗門所在應(yīng)是龍洞山以西海域三千裏範(fàn)圍之內(nèi),有法陣籠罩,難以探明其具體所在,從當(dāng)年在北海所探察的來看,其駐地應(yīng)為一座洞天,由負(fù)山神龜所馱,若要攻之,此乃最大的變數(shù)。”
孫無憂又問了幾句,這兩位幽冥宗的修士長大匆匆作答,便躬身退去,不敢在孫無憂身邊久留,在其身側(cè),仿佛隨時都將麵臨滅頂之災(zāi)。
孫無憂以陰遁而行,穿行於地中。
顧元清目光跟隨,過了許久,他忽然眉頭一挑,隻見得孫無憂所路過的一處山村之中所有人畜陡然身亡,身軀皆化為幹屍,清風(fēng)吹過,幹屍就化為粉末。
看著一縷縷血?dú)夂蜕隂]入此人身軀體,其氣息似乎強(qiáng)了一縷。
顧元清神色冰冷了下來,輕聲自語:“幽冥宗可真是該死啊!難怪當(dāng)年的宮信還有聖天宗的左丘視人命於草芥,渾然不在乎,原來從上到下皆是如此。”
他非聖母,準(zhǔn)確的來說,死在顧元清手中之人也是不少,冥界山的將士、北海七宗的修士,甚至說當(dāng)年界爭斜月界億萬生靈之死,與他也不無關(guān)係。
但是這些皆是敵人,與今日此人之作為完全不同。
顧元清對正邪之道其實(shí)並無多少偏見,但人非草木,物傷其類,看到這般場景委實(shí)讓他心中不爽。
一個至多不過陰陽境的修士,便敢如此肆無忌憚?
本來他想看一看這位幽冥宗的修士此來到底想怎麼做,但現(xiàn)在忽然失去了這份興致。
“既是為敵,既是看他不爽,那便殺了吧!”
殺念起間,顧元清探出手來,心神與北泉洞天相合,以洞虛天瞳為引施展天釣之術(shù)。
孫無憂向著龍洞山而去,他並未打算立馬直接闖向乾元宗駐地,大凡宗門駐地皆有強(qiáng)力法陣,而且去了海上,那負(fù)山神龜也不好招惹。
他盤算著將龍洞山圍困,引得乾元宗陰陽高手出來,還想著圍困之時不要暴露出太過強(qiáng)橫的力量,以防對方看到危險斷臂求生,正自思量間,忽然心驚肉跳,汗毛倒豎,莫大恐懼浮現(xiàn)。
莫大壓力自四麵八方而來,一身真元、神魂,乃至意識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變得凝滯起來!
他的心跳都漏了半拍,迅速意識到有高手偷襲自己,他一聲怒吼,全力運(yùn)轉(zhuǎn)功法,震蕩天人世界,刺激冥界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