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


    有一頭白澤在沐星輝時開口了：“道祖...”


    “嗯，你說。”陳潯聲音很溫和。


    “當年三千大世界都有太陽與月亮，如今仙界倒是看不見了。”白澤話音很是蒼老，像是醞釀了多年隻說出這麼一句普通的話。


    他們是陳潯親手養大的，自然也是它們心中的主人，至今也未曾求過陳潯這位一道之祖什麼，就想迴憶迴憶兒時光景。


    “哞？”大黑牛一愣，原來你們多年來一直在想這個。


    “好。”陳潯微笑，點頭，隻是朝著遠空輕揮衣袖。


    就當他袖角掠過虛空時，玉竹山脈沉寂上百萬年的陰陽二氣突然沸騰。


    嗡—


    他五指虛握處，左手指尖沁出太初晨露，在風中結晶成三百六十輪皓月星體，右手掌心蒸騰混沌星砂，於雲海熔鑄作八萬四千顆大日星體。


    日月虛影交錯升騰，竟在蒼穹織就先天兩儀陣圖！


    “凝。”


    陳潯輕吐真言，方才被他揉碎的仙界法則聞聲聚攏，他瞳孔泛起太陽離火，遠空霎時間浮動浩蕩離火，它們像是從歸墟複蘇，於仙穹托起赤金大日。


    轟隆...


    就在此時，鴻蒙仙河湧動，一條浩蕩光陰長河浮現。


    混沌古路的月母的玉宮碎瓦自光陰長河浮出，簷角懸墜銀魄月輪，十二萬九千六百道日月同輝陣紋同時點亮，照得玉竹大陸中央的星河礦脈都開始律動！


    白澤仰首長嘶，眸中映出消失已久的周天星軌——


    東天有金烏化日，每片羽毛抖落都是太陽真火凝成的道篆，西空現玉蟾拜月，每聲啼鳴皆在雲層鐫刻太陰秘紋！


    日月交替處，竟有光陰長河的支流具象成銀河，浪花裏翻湧著仙界初開時遺失的晨昏交替之景。


    大黑牛怔然見自己皮毛間沾染了流螢般的日月精華，那些光點落入了護山河中遊弋的陰陽魚體內，它們遊動間護山河中開始湧出帶著星輝的瓊漿。


    白澤的銀鬃無風自動，左眼映出洪荒大日從歸墟深處冉冉升起，右眼倒映著太陰月輪自光陰盡頭溯流而來，但其內深處卻滿是熱流。


    “道祖...”它們喉間滾動著低鳴，那時它們還正值幼年，蜷縮在陳潯道袍下看日月更替。


    當年那額間剛長出的窺天角尚未能承受天地升華的大道威壓，此刻那些模糊的光景卻隨著日月同輝逐漸清晰。


    三千道日芒穿透它透明的髒腑，照見靈臺深處蒙塵的往事：某個月夜陳潯用露水為它清洗窺天角，指尖流淌的月光凝成細小魚群，在角紋間遊動編織周天星圖。


    如今那些魚群竟從記憶裏躍出，在真實的月光中化作遊動的日精月華。


    “哞...”大黑牛震撼擺頭，雙眼都看傻了。


    一處浩瀚花穀中。


    鶴靈神色異常明媚的轉頭，笑容燦爛，大哥...從來都是如此浪漫，如此日月美景，讓她不禁看入了神。


    玉竹山脈內。


    不少論道弟子一臉祥和的看向遠方，異常享受，雙眼微閉的喝了一口茶，不愧是老祖。


    山下各方仙城。


    無數修士都駐足停留在原地，遙望天闕，笑容滿麵，這一剎那，心中竟是滋生了一種沒白來這世間之感，真是無量造化。


    此時不管是在論道的仙人，還是在鬥法的修士，亦或者是在挖礦的等等修士，都在驚歎異常的仰望長天，這番手段...


    已堪稱逆天了！


    仙闕之上。


    柯鼎看傻眼了，陳潯，你還敢說自己在養老？！這周天星軌都被你給弄出來了啊！！


    “這豈不是在逆轉天地規則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時間陷入了滔天震驚，今日他能改寫周天星軌，明日誰能想到他會整什麼活。


    千萬大山。


    天輪仙翁當看見周天星軌重現五蘊仙域，尤其還是被這陳潯老賊弄出來的時，他吃叫花雞時一個沒注意又被噎死了。


    看樣子是被氣死的，白星漢前來探查了一番，朝著矢電重重點頭，師尊這次也走得很安詳，那便別管他了，看他能死多久。


    九垓、紫府、青玄，這三大仙域的強者目光凝重，看不懂日月，但能感知到周天星軌的異動，大受震撼。


    鴻蒙仙域卻是炸鍋了。


    各方山河萬靈恭拜五蘊仙域，看起來很是激動，外人也並不明白。


    太一倒吸了一口涼氣，不愧是那位，他這次算是真服了。


    這一天，遠在萬玄東土的天宮傳來浩大震蕩仙音：


    “宋恆，啟程，快快啟程！太乙皓月重現世間了！！”


    五蘊仙域，環形山巔。


    陳潯負手而立，仙穹浮現的既非法相亦非異象，而是三千大世所有生靈關於光明的記憶洪流。


    其中每粒微塵都承載著某個小界域破曉時分的悸動，此刻這些跨越時空的晨光，正順著他方才揮袖的軌跡，重寫仙域晝夜章迴。


    也是在此時。


    嘩！


    陳潯背後似傳來畫卷展開之音，此畫浩瀚，延綿無盡，有大片留白。


    天斷大平原深處邊緣，一處不起眼的渺小山河緩緩重現於世間。


    “哞~~~！！！”大黑牛噴出震蕩天地之鼻息，激動得瞳孔都快要從眼眶崩出，那被毀滅的界域山河複蘇了！！


    但它眼眶底部稍顯黯然，那裏什麼也沒有，一處沒有歲月故事的界域，很是蒼白...


    此時，陳潯的目光卻停留在了兩頭白澤身上，他溫和笑道：“這可是我們當年熟悉之日月？從今日起，五蘊仙域便有了。”


    兩頭白澤瞳孔顫抖，不敢置信的看向陳潯。


    其內意味萬千，不解、震撼、震驚...


    又是一月。


    晨曦光輝灑滿天地。


    “哈哈，白澤，快出來曬太陽。”陳潯笑著喊了一聲，正捧著一個小冊子，在低頭撰寫著什麼，“有紫氣東來，可別錯過。”


    仙者氣血衰敗之象一般來得很突然，可能忽然一夜之間就會蒼老得不像話。


    兩頭毛茸茸的白澤又慢慢悠悠的走出來了，它們互相依偎著，向著陳潯走來，身旁依舊還是有大黑牛拱它們，身後同樣跟著一頭灰蒙蒙的白澤小獸。


    隻是今日。


    它們並未曬一個時辰就離開，而是一直陪陳潯撰寫東西到了傍晚。


    殘陽墜向仙域山河的剎那，仙穹雲靄突然開始燃燒。


    這霞光不是尋常的紅，而是像三千道寂滅的大道餘燼混著未散的不朽魂血，將蒼穹浸染成流淌的琥珀長河。


    每一縷光痕都凝著大道仙紋，像是哪位道祖揮毫，用隕落的星辰為墨，在天地畫卷上潑灑出的最後一闕挽歌。


    這裏的日月，已有不少老輩仙人察覺...


    那像是三千大世界的各個時代至強者的伐天殘魂，映照著那開天辟地時的波瀾壯闊，而他們因果雖已被斷絕，但這天地間終歸還是有一人銘記著他們。


    “道祖，嘿，嘿，嘿。”


    突然，兩頭老白澤頑皮一笑，在陳潯盤坐的腿上沉沉睡去了。


    它們自幼就喜歡睡在陳潯腳下，最後一段旅程也自要睡在他腳上，沒什麼臨終遺言，單純至此，陪伴主人走完自己的一生。


    陳潯吐納遲滯了些許。


    山崖上的晚風依舊溫柔吹拂，卷起白澤遺留的銀鬃碎屑，在陳潯腳邊聚成首尾相銜的瑞氣光輝。


    那些光輝明滅間，依稀可見兩隻幼獸形態的白澤仍在追逐自己尾巴上的光斑——隻是這次，光斑裏盛著整個仙界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