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琥珀流淌在窗欞間，季一一手中的盒子\"啪\"地砸在青磚地上，物件落地的聲音似乎讓呆滯的少女又迴過了神，彎腰去撿的時候，手肘又不慎碰落了桌上的算盤。
散落的算珠在地麵彈跳著，叮叮咚咚的脆響驚醒了屋簷下打盹的麻雀。
“一一？”
房間中，羅紅和甄武的視線全部移到了季一一身上。
\"對不住！對不住！\"
少女慌忙蹲下身，裙裾在塵土中綻開淺灰的漣漪。她指尖顫抖著將算珠攏進檀木盒，耳尖泛起的嫣紅比天邊殘霞還要明豔。
當聽到\"皮卡丘\"三個字時，胸口的布偶似乎突然有了心跳，針腳縫製的閃電尾掃過鎖骨，燙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羅紅執筆的手懸在半空，狼毫尖一滴墨汁墜在賬冊上，暈開銅錢大小的墨痕。身側的鐵塔漢子正撓著絡腮胡，玄鐵護腕與鬢角短須摩擦出沙沙聲響。
\"甄大哥您說的那個皮卡丘...\"站起來後的季一一突然撐住桌角傾身向前，楠木桌案被她帶得輕晃，\"可是通體金黃，雙頰帶紅紋，尾巴狀如閃電？\"
甄武被少女眼中迸發的星火驚得後退半步，後腰撞上堆滿錦緞的檀木箱，震得銅鎖嘩啦作響。
\"你...你怎知錢兄弟他們描摹的妖獸模樣？\"甄武粗糙的指節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短刀，\"繪製的人說，這圖樣是師門秘傳，也就是一個叫什麼田尻智的人來這裏才能質疑。\"
簷角銅鈴忽被晚風撞響，季一一感覺胸腔裏有什麼在劈啪炸裂。她低頭掩飾嘴角的顫抖，繡鞋尖輕輕碾著地縫裏才落的塵土。
“謝謝甄大哥！謝謝羅姐姐！”
莫名其妙的被謝的羅紅和甄武麵麵相覷，兩人看著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快，臉上忍不住露出明媚笑容的季一一均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片刻後。
“羅姐姐，這些貨物已經盤算完成了，我先迴去啦，天色不早，我也得去接小才了。\"
少女突然將算盤往懷裏一攬，雀頭銀簪隨著動作在暮色中劃出流螢般的弧線。跨過門檻時又驀然迴首，眸中映著最後一縷天光：\"今日...當真多謝二位。”說完，季一一蹦蹦跳跳就離開了商會。
羅紅透著朱漆門框，看著那抹鵝黃身影蹦跳著穿過青石板街。暮色為少女發梢鍍上金邊，腰間隱龍商會的令牌與玉墜相擊，清越如環佩琳瑯。
\"這丫頭...\"她撚著賬冊邊角被攥皺的痕跡，芙蓉麵上浮起探究之色，\"方才你提到皮卡丘時，她捏著宣紙的指節都發了白。\"
甄武正站在桌旁收拾散落的貨單，聞言抬頭望著漸暗的天際：\"說來也怪，那小丫頭是從哪...\"話未說完，長街盡頭突然傳來清亮喊聲，驚起滿樹棲鴉。
\"謝謝羅姐姐！謝謝甄大哥！\"
餘音在飛簷鬥拱間流轉，驚得茶樓旗幡簌簌翻卷。羅紅望著暮色中揮舞的藕臂，突然輕笑起來。晚風送來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少女身上若有若無的鬆煙墨氣息。
“我看你挺喜歡她的。”甄武笑道。
“嗯，很厲害一個小丫頭，拎著把柴刀，帶著個小孩，不知道從哪裏跑到這兒的，人也很機靈，我就收進商會了。”
......
季一一攥著胸口的布偶疾步穿行在燈籠初上的街市，布縫的閃電尾早被摩挲得起了毛邊。
瓦當滴落的夜露沾濕鬢發，她卻覺得連唿吸都浸著蜜糖的甜。轉角藥鋪飄來當歸苦香時，季一一忽然想起那人在空間窘迫的等著她包紮傷口的場景。
此刻滿城燈火次第亮起，恰似季一一眼中永不熄滅的光。
季一一真的想不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容易，天玄大陸那麼大，季一一以為自己要找好久才能找到程序，可能要找幾年，可能要找到小才開口叫她姐姐，可能要找到她萬念俱灰險些放棄。
可沒想到，就在今晚，她今晚就聽到了“皮卡丘”的消息。
程序之前跟她說過，皮卡丘和它的故事是他和他的同門一起做出來的，也就是說，隻要甄武告訴季一一貨物的供應地，季一一就能找到程序。
不過，季一一知道，現在還不是問的時候，她還記得那天晚上，那個程序的長輩對程序他們很嚴厲的下達了禁足的命令，而且今天的交談中季一一也發現，即使是甄武和羅紅的關係很密切，他們在交談中甄武也是有意無意的在淡化那些貨物的來源。
雖然季一一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羅紅似乎知道貨物的來源。
季一一有點兒想程序，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急，慢慢來就行，他就在那兒。
程序都要急瘋了。
時鍾上的時針一個小時走到下一個刻度，分針一分鍾走到下一個刻度，時針倒是走的快些，但有時候，快是沒有用的。
“不是吧大哥，你這幾天越來越過分了，前兩天是好歹是快下班了才盯著時間，今天才上班你就盼著下班了？這要是讓boss看見，肯定臭罵你一頓。”
程序掃了一眼門外，然後歎了口氣，沒有理會身旁的同事。
“對了，你跟追你的那個小丫頭咋樣了，昨天人家還跟我暗戳戳打探你的喜好呢。”
程序隨手將桌麵的文件打開，迴道：“沒怎麼樣啊，我已經明確拒絕過她了，但她似乎很堅持。”
“人家小姑娘性格不錯，長得也還可以，你一點都不動心？不會是因為母胎單身太久了，鐵樹開花而不自知吧，需不需要已婚人士為你排憂解難，答疑解惑？”
“不是的，老吳。”程序搖了搖頭。
“我想，我應該是知道鐵樹開花是什麼感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