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五章兩個歡柔沙陀
哦，藍(lán)河仿佛婉轉(zhuǎn)滾流大地上，隨性趨勢的翡翠。微微鵝黃的淺暖色，與悠兒狹長的冷藍(lán)，拚接出微微枯燥中嫵媚的夢境。
倉促的歲月。剛才還是晴光瀲灩的火漾青春，轉(zhuǎn)首之際，突兀生忿、立刀成影的即時。過於清冽鋒棱的意境勾勒，就是清冷到逼心的水中石。
不知怎的，月相摩訶微微感到心意譴倦。盡管說不出來這是為什麼。她將手張揚到空氣中，精致的手形伶俐彎俏的偏轉(zhuǎn)，仿佛一片歡朗清風(fēng)中隨意翻變得葉片。
嗯，空間的這一刻，卻吸嗅出沙玫味兒、幹燥刺喉的薰嗆。
“嗯，真夠好笑的。怎麼忽兒間會有這些心思太細(xì)致清鮮的感覺呢。”月相摩訶眨眼，截斷目光中的景致。微微苦笑著搖搖頭，“哎，我也真是……”
光滑的手背鬆軟地朝向自己倦鳥兒一樣收攏時，隨手形敏感彎變，素指兒輪廓自上而下，亮弧光線的河流，仿佛太陽豔光賁色照耀裏的一道兒飛瀑。微境界的婉麗風(fēng)雲(yún)，盈盈於手掌翩然的起落之間。美致雕琢了禮儀格式中，一絲兒光感溫婉流淌的乾坤。
食指略抵精致的唇勾，緋紅芳華的臉頰，緩緩落幕眼瞼挑光的彎翹睫毛，這樣一湖水一樣泊著的靜，驚到時空中的芬芳與迷離。
當(dāng)她的目光不小心觸碰到:歡柔沙陀憤怒對峙護(hù)法八部首陀智光摩訶的、焦灼苦沙一樣粗糲的側(cè)影，淨(jìng)手倉促地驚跳一下，神態(tài)掠過一縷嗔怒與荒涼的憂怨，好像剛才的一瞬間，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精致心儀的花瓶。
一番落眉光的蝶跳，雖然短暫，卻仿佛帶上整個即時安靜世界裏的憂傷感。
“嗯，你喔，可別將風(fēng)兒幻想成真實的阿克索儂河的藍(lán)波。將風(fēng)纏的爨味想象成金枝玉葉盛綻的沙玫。”
月相摩訶自語道。而自語中的話兒，出自秀塔茲《大地法典寶鬘真經(jīng)》裏的修辭。
是的，月相摩訶心裏敏感的驚覺更在於:她忽然怯畏了，自己為什麼會不經(jīng)意地引用到《大地法典寶鬘真經(jīng)》裏的這兩句交轍諧流音律的兩句話。
可不是嘛，因為完整真經(jīng)中毗連這兩句清芬般的長句時，還有兩句話:秀塔茲人啊，忽然來臨的美幻旖旎，令一顆心感到美極了。那是因為暗淡刀轍中，種植了一株溫馨而又驚豔的沙玫——形成的對比。
所以，在月相摩訶敏感的一顆心裏，《大地法典寶鬘真經(jīng)》裏的這些經(jīng)句，足以美麗到殘酷。
在真實的一顆心裏，月相摩訶擅於玲瓏掂量生命情味的份量，但是在真實的感驗裏，她還是驚怖於:《大地法典寶鬘真經(jīng)》裏的、這些硌心的修辭。
歡柔沙陀手相燃燒的火焰，已經(jīng)點燃了右手中執(zhí)握的火龍棍。
因為遭受過妙諾摩訶襲被的鞭笞和祭臺蓮顯的金光吒，他深深地感到:自己就是不竭連綴苦劫中，走不出圈套的一隻傷獸。
舒朗樹木、草朵、白沙黃沙、斜掠燥風(fēng)、刀火與棍……這些武誌生颯交徹的煙雲(yún)裏，沙浪一樣顛翻的身軀，飲噎血濁的一幀幀悲罹。唯有無休止的筋節(jié)，繩束著自我生命體打成捆的骨肉，這樣繁複站立不休。
那個賁血臨戰(zhàn)的“這一刻”，雖然累疊著。但是，在他新穎無極的生滅萬感中，總是那種鮮豔拔力、蓬隆浩動中手腳被激戰(zhàn)精鐵振疼的第一次。
“歡柔沙陀，”歡柔沙陀輕盈地唿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微弱帶疼的喉音，散發(fā)著阿克索儂河流水一樣的芬芳。
“喂，你就是秀塔茲的歡柔沙陀嗎?”
“這還用問嗎?看看我手中的火龍棍，就不該說這樣仿徨迷離的話兒了。你是誰呢，不顯露身軀、隱在風(fēng)沙裏的人，最可惱呢。”
“我也是一個叫歡柔沙陀的秀塔茲人。”
“歡柔沙陀，歡柔沙陀……這個在我聽著一點兒都不好的名字，竟然還有另一個人。嘿嘿嘿，有點好笑。”
“你真傻。歡柔沙陀的名字，出自秀塔茲族人世俗的稱唿裏。那樣沾滿秀塔茲白沙黃沙的名字，平庸得就像秀塔茲無所不在的沙礫。你可別以為那就是秀塔茲的一個陀。”
“這個我本來就知道。當(dāng)大人們找不到一個準(zhǔn)確合適，有寓意的名字時，也許就會這樣做。”歡柔沙陀這樣說話的時候，忽然不開心極了。他略帶嘲諷地對著阿克索儂河傳來的聲音，道:“你可知道的真多啊。隻是，這些話一點兒都不是我手中的火龍棍所喜歡的。”
“嘿嘿嘿，我除了知道這些。還像撿拾珍珠一樣撿拾過你的一萬顆眼淚。”
“一萬顆眼淚?！嗯，你是在說一條漫長的阿克索儂河吧。會有這麼多啊。你敢再說，我手中纏帶風(fēng)火的火龍棍，一定不會聽我的話了。”
“哼，你說的話兒總是比人要大。說真的，人家我從來沒有憎惡過你一次。在真實的心裏，我知道:你剛剛說的，盡是與我惡作劇的話兒了。歡柔沙陀，我喜歡踩著你腳印的細(xì)沙喔。不過你永遠(yuǎn)感覺不到的。隻有秀塔茲大地上的風(fēng)尊知道的。嗬嗬嗬……”
歡柔沙陀聽罷:那些仿佛阿克索儂河珍珠一樣，跳蕩在藍(lán)波上、喜嬗發(fā)響著迂迴盤亙的音聲。緩緩而鄭重地低下頭顱，終於流露出拘謹(jǐn)不已的笑容。他略帶幸福地用左手撫摸著自己右手帶血跡的手背。紅撲撲的笑臉又變得開心而燦爛。
他忽然將目光轉(zhuǎn)向悠長緞帶一樣的、阿克索儂河的藍(lán)水，拘謹(jǐn)?shù)貙χl(fā)音聲的方向，露出微笑，“嗯。在秀塔茲族人和八部陀的眼裏，人們就隻差說我，是白沙黃沙裏硌人的石頭了。”
“哎，歡柔沙陀，你要是不再靠近秀塔茲祭臺的話，你就可以和與你同名的我，這樣永遠(yuǎn)開開心心地說夜星一樣閃耀光彩的話了。也許，擁有武誌的秀塔茲人裏，你一定就是闊誌翕張，錦色奇輝的陀了。”
“好吧……”歡柔沙陀雖然嘴巴上答應(yīng)了——芳醇空氣中的那個音聲，卻忽然猶豫了。
“嗯……但是你要等我一會兒。也許你數(shù)到一百個數(shù)兒，我就返迴來了。”歡柔沙陀忽然將目光看向祭臺的方向，“我去哪兒一下，就找你，好嗎?歡柔沙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