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


    記錄員一聲低吼。


    手握斷刀的徐彥行心中立刻緊張起來。


    咬緊牙關。


    或許是因為全神貫注的原因，前方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背後的陰冷格外清晰。他似乎能看到畫像中厲鬼的手已經伸出，在虛空中拂過。


    這是一種第六感。


    說不清。


    道不明。


    就算是普通人偶爾也會出現。


    徐彥行雖然如今形同普通人，但他的身體實際是邪祟的身體，某些靈異直覺在這精神緊繃到極致的時候，竟然被激發了出來。


    隻是現在他也顧不得去仔細體會這份感知了。


    記錄員的倒計時已經開始。


    “三！”


    徐彥行緊了緊手裏的刀。


    “二！”


    雙腳微微屈膝，他感覺自己腎上腺素正在瘋狂分泌，某種詭異的氣息正在身體內部醞釀，如火山爆發前一般的隆隆作響。


    嫁接在他身上的β-20似乎正在與他發生某種融合。


    但全神貫注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


    冷汗順著額頭流下。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足以依仗的靈異，又或許是靈異的喪失讓他的精神變得更加敏感，他感覺自己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緊繃。


    身體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這是肌肉興奮帶來的自發性震動。


    “一！”


    伴隨著記錄員最後一聲大吼。


    徐彥行感覺耳畔所有聲音都變得飄忽起來，眼前的所有場景也變得十分遲鈍。


    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白發男臉上的變化。


    眼瞼閉合、眼角皺紋重疊、臉皮繃直、嘴巴一點一點張開……


    人類恐懼的表情。


    猶如慢鏡頭一般在他視線中播放。


    而在他轉過身的一剎那，一條慘白的手臂已經摸到了近前，離他的喉嚨隻剩不到三寸距離。


    這個距離。


    他可以清晰的見到那條手臂光滑的皮膚。


    太光滑了。


    這是徐彥行的第一印象。


    就像大理石一般，沉重，冰冷，堅固……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毛孔與紋路。


    假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隨後。


    他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斷刀。


    刀刃斷裂了三分之一，但依然閃爍著可怕厄鋒芒，讓人看上一眼便覺雙目刺痛，忍不住下意識移開目光。


    這是研究所的製式武器。


    它本就是為對付研究所內的邪祟製造出來的。


    自然而然，在針對邪祟的攻擊時可以展現出駭人聽聞的攻擊力。


    一團光從刀身閃耀而出。


    乳白色的光暈中，徐彥行見到那條光滑如鏡的手臂上出現了一條虛幻的裂痕。


    福至心靈。


    某種潛意識的判斷，讓他對準那條裂痕，狠狠地揮了下去。


    哢嚓！


    一聲脆響。


    如同甘蔗斷裂一般。


    嗡——！


    突然間，耳畔傳來沉悶的雜音，四周的所有場景猶如塞車的高架橋被疏通，恢複了正常的流速。


    而那雜音也從刺耳變得柔和，再變得清晰可聞。


    “我的天！”


    “這也能斬中！”


    “牛逼！”


    猛地抬頭，便見到白頭男與光頭佬一臉見鬼的表情，而旁邊的記錄員也同樣露出了驚愕之色。


    啪嗒！


    直到這時他才聽見東西墜落之聲。


    被他斬中的手臂無力的掉落在地，抽搐了幾下後便失去了動靜。


    而那幅詭異的油畫。


    卻早已失去了蹤影。


    ……


    “你怎麼做到的？”


    路上，記錄員忍不住問道：“轉身過去的時候我就知道要遭，它襲擊竟然也已經發動。”


    “失去了先手機會，反而是厲鬼搶先一步。”


    “我還以為必死無疑了。”


    旁邊的白頭男與光頭佬也忍不住連連點頭，當時情況危急，邪祟的手臂已經摸到了兩人喉嚨，就算立刻揮刀也已經來不及了。


    研究所的邪祟都與怪談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


    或者也可以說。


    從一開始，這些人造邪物就被注入了一縷縷怪談的特性。


    所以。


    這幅畫中厲鬼的手臂觸碰到你那一刻，襲擊便已成立。之後就算你斬斷了這條手臂也無濟於事，會有一條虛幻的手臂把你強行拉入畫中。


    卻不想。


    電光火石間。


    徐彥行的刀已莫名斬中了那條手臂，成功中斷襲擊，並將其砍斷。


    攻擊受挫。


    油畫中的男子麵無表情的收迴斷臂。


    轉身消失在了窗口邊。


    隨後那幅畫也漸漸從牆上隱去。


    不見了蹤影。


    在場三人都沒有看清徐彥行提刀斬殺的過程與動作，隻見到他一個轉身，刀已經劃過了手臂。中間怎麼舉起來，怎麼壓下去……


    抱歉，沒看到。


    這讓他們十分驚訝，特別是記錄員，臉上罕見的露出了奇怪之色。


    “嫁接給你的這具身體……你可以使用了？”


    他低聲問道。


    作為研究所的工作人員，他當然一開始就看出了徐彥行的身體並不是原版，而是研究員給他拚湊的軀體。


    這種軀體大多來自邪祟，是一種很常見的移植試驗。


    不過試驗雖然常見，但因為每一具身體蘊含的靈異不同，試驗的結果也會天壤之別，所以這一類試驗從未中斷過。


    不過正因為靈異充滿變數，所以這一類試驗很多都不太成功。


    要麼參與實驗的活人承受不住當場死亡。


    要麼軀體內的靈異奪舍活人，想要借體重生。


    又或者活人體內的靈異沒有被切除幹淨，與軀體內的靈異爆發了衝突，同樣會導致實驗失敗。


    當然。


    更多的時候找不到失敗原因。


    過程一切順利。


    但就是失敗了。


    嫁接出來的新品要麼突然死亡，要麼無法使用靈異，變成了普通人。


    這很正常。


    靈異千奇百怪，互相矛盾。


    至今所有研究都是盲人摸象，靈異移植更是處於建立大樣本數據庫的初級階段，遠沒有到總結經驗規律的地步。


    不過。


    試驗多了。


    自然而然也會誕生一些成功案例。


    所謂的成功。


    就是參與實驗的活人能夠調動移植軀體或者零件上的靈異，就像自己原本就有一樣。


    記錄員看不太出徐彥行的身體是什麼邪祟。


    他雖然是工作人員，但也不可能知道所有編號實驗體的信息，隻是依照經驗判斷，可能與精神方麵有關。


    原因有二。


    徐彥行是整個軀幹的移植，隻保留了頭部。


    或者也可以說是換頭術。


    如果是“非精神”類的靈異，比如各種詛咒，變異軀體，靠他的意識大概率是壓不住的。這一類移植隻能一點一點的來，不能一次性嫁接。


    而“精神類”靈異不同。


    想要掌握最重要的就是意識的碰撞，因為精神力是意識的延伸。


    所以保留一個頭顱就足夠了。


    第二個原因。


    徐彥行的這具身體雖然有些陰冷，但並沒有太強烈的靈異波動。


    看上去跟活人屍體差不多。


    這一般都是用來寄存精神類靈異的軀殼。


    “想不到這家夥竟然這麼厲害，精神類的靈異都能駕馭住，整個研究所都沒有成功過幾次。”記錄員心中暗道。


    “嗬嗬。”


    徐彥行嗬嗬一笑。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當然更不可能告訴對方自己的情況。


    “還是找出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