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新弟弟以後,柳楊發(fā)現(xiàn),爹娘說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而他也幾乎不再開口,但卻時不時的喜歡往茅廁跑。因為他偶然發(fā)現(xiàn),能夠從那裏聽到隔壁的說話聲。
“周爺爺,衙門是做什麼的。”
“是伸冤抓壞人的地方。”
“那豈不是能將村子裏的那些壞人都抓走?”
“小楊,你要記住不是所有的衙門都能把這些壞人抓走。”
柳楊不解,卻聽一牆之隔的聲音再次傳來:
“有青天大老爺?shù)难瞄T才能抓住那些壞人。”
“你要牢牢的記住,明白嗎?”
“嗯。”
隨著時間的推移,隔壁的院子已經(jīng)空無一人而他也聽不到那個每天都在期盼的聲音。難熬的日子似乎是沒有盡頭一般,柳楊不知道土柳村之外到底是什麼樣子。
直到他開始服徭役,才第一次踏出了土柳村。徭役很苦,很累,而且還有那些壞人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但柳楊卻不像其他地方的村民那樣,希望能快些迴家。
土柳村那個地方,與其說是家,更像是牢籠,困住了所有村民,將他們變成了任人宰割的豬羊。所以他每次都期盼著時間過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即便是不能與其他人交談,他也想要聽一聽說話聲。而他無意中聽到了青天大老爺這幾個字。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爺。柳楊將這句話深深的記在了心底。
可是知府大人在府城,府城該怎麼走,又有多遠呢?柳楊不知道,他隻知道,如果沒有徭役,他根本沒有辦法走出土柳村。
所以,即便是青天大老爺也沒有辦法救他,沒有辦法救土柳村吧。
“知府大人來了!”
“是咱們肇原府的青天大老爺。”
柳楊第一次離開了石春縣,跟隨著徭役的隊伍,來到了府城附近。他心裏產生了一絲奢望,如果能夠看到青天大老爺就好了。
而他的奢望很快就變成了現(xiàn)實,在眾人的歡唿聲中,他遠遠地看到了一個年輕的男子,逐漸走近。對方臉上帶著笑容,離他所在的人群越來越近。讓他忍不住想邁出腳步,衝到知府大人的麵前,卻被身邊的人拽住。
他的心中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後悔卻又似乎鬆了一口氣。這是他離青天大老爺最近的一次,錯過了很有可能就不會再有下一次,但青天大老爺究竟有多厲害?一定能夠救得了土柳村嗎?
後來,村裏來了貨郎,還是他在服徭役時認識的人,但他的心中依舊膽怯著,他怕死,更怕害死自己的爹娘,村裏的其他村民甚至是他們的親人。
直到對方說以後不會再來土柳村時,他明白這或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鼓足勇氣的他終於抓住了機會,最後親眼看到那些壞人被官兵包圍的情形。青天大老爺真的救了土柳村。
“……請大人為我們做主!”柳楊的聲音中包含著這些年的委屈與心酸。
聽得圍觀的百姓也跟著眼睛酸澀,時不時的用衣袖擦擦眼睛。整個村子都被惡人控製,生殺大權全部掌握在惡人的手中,這樣恐怖的事情,百姓們還是第一次遇到。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那真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將人帶上來!”
隨著王茂平發(fā)了話,巴日其等人被帶了上來,多年積攢下來的恐懼讓村民們肩膀聳起,在看到惡人們被水火棍擊打後跪倒地上,這才重新放鬆下來。
而圍觀百姓此時自然是火力全開,對著被帶上來的人開始了咒罵,直到聽見驚堂木的響聲,才逐漸安靜。
“巴日其,那些失蹤的村民去哪了?”除了死掉的村民,一些村民和被替換的孩童則是生死不明。
“誰知道呢!”巴日其的骨頭倒是硬的很,差役們使出了各種手段,這位都沒有交代那條穿過興賀山的通路。而此時,盡管在公堂之上,此人的眼中仍舊滿是不屑。
令簽被扔在地上,巴日其便被拖了下去,再被帶上來的時候,已是滿臉慘白,目光中的不屑變成了憤恨,投向王茂平。
“他不說,你說怎麼樣?”王茂平看向巴日其身邊的人。
“是,是,我說!”
相比起巴日其,他的手下骨頭就沒有那麼硬了。而已經(jīng)皮開肉綻,麵容蒼白的巴日其,立刻把目光投了過去。
“不準說!”
王茂平挑了挑眉,諷刺道:“巴日其,即便是他不說,也還有其他人說,你的堅持是最沒有用處的東西。說!”
“是,那些孩子會被我們帶出林江,如果還活著的話,就會賣給人伢。至於那些村民,就在興賀山之中。”
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王茂平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即便是有的孩子還活著,甚至長大成人,也幾乎沒有與親人相認的機會,但至少村民還能夠去期盼他們的孩子在某一處,好好的活著。
“那條私販貨物的路線呢?巴日其,你要不要說出來?”
“你不說,並不表示其他人不願意說。本官說的可對?”
“我願意說!”
“我也願意。”
巴日其的手下此時已經(jīng)不會再有顧忌,牢中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們已經(jīng)忍受夠了。卻不曾想,那些差役後來就好像忘記了他們一般。
“你,你們敢,你們要背叛部族嗎?”巴日其發(fā)現(xiàn)他的堅持真的像這個肇原知府說的那樣,沒有任何用處。不僅如此還是一個笑話和恥辱。
“藐視公堂,把他再拉下去!”又一個令簽從公案被扔在了地上,發(fā)出略顯清脆的響聲。這次巴日其再迴到公堂時,幾乎是癱倒在了地上。
“怎麼樣,巴日其你有沒有改變主意?”
“你——做——夢!”巴日其眼中帶著化不開的仇恨,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算了,本官也不是很想聽。”對於對方憤恨的目光,王茂平臉上滿是嘲諷:“反正葬送的也是你的族人。”
“你,你什麼意思?”巴日其終於察覺出了異常。
“告訴他,土孛默部的軍隊怎麼了!”
“被滅啦!”圍觀百姓異口同聲的說道,聲音大的讓王茂平都覺得有些震耳。
“不,不可能!”巴日其拚命的搖著頭。
“告訴他有多少人?”
“近四萬人。”
傳來的聲音震得巴日其頭腦發(fā)暈,一口血吐了出來。看來這是要向嚴定懷看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