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究竟是什麼樣的大勝,讓朕聽一聽。”此時啟元帝臉上的陰沉褪去了不少,原本夾雜怒火的聲音,也略微變得平和。
而朝臣們此時正在不露痕跡的調整著姿勢,試圖讓自己站的舒服一些,耳朵也支了起來,希望兵部尚書口中的大勝,真的是名不副實的大勝!
可古牢關的形勢雖然比陘陵關好上一些,但真的能大勝嗎?
“陛下,來犯古牢關的傲魯部軍隊已被邊軍盡數殲滅。”魯卓泰的話擲地有聲。
而按理來說,這種酣暢淋漓,甚至算是史無前例的大勝,一旦說出口,朝臣們一定歡欣鼓舞,即刻開始口若懸河的美言盛讚。
但此時大殿中卻是安靜的可怕,剛剛調整了相對舒服站姿的官員們,此時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低頭躬身看向地麵。是大勝嗎?是!可他們敢相信嗎?不敢。
如果敵我差距懸殊,那麼取得這樣一場大勝,還是有可能的。但古牢關的戰事僵持了那麼久,就是因為實力相當。
他們實在是想不出,古牢關的邊軍究竟是怎樣做到的。除了真的有神兵附體之外,那也隻剩一種可能,就是這份捷報中誇大了戰果,甚至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勝利,全都是古牢關的邊軍為了邀功而編造出來的。
古牢關如今的主帥是永安侯早年也是個驍勇善戰的將軍,竟然能夠做出捏造戰功的糊塗事嗎?被戳穿之後,不僅是名聲不保,而是霍家都不保。永安侯府沉寂了這麼多年為什麼要這樣做。
大臣們突然想到前往古牢關督軍的是聖上的嫡子六皇子,而永安侯府就是六皇子的外家。難道這一切都是為了給默默無聞的六皇子鋪路?
即便那個六皇子平庸無能但卻野心勃勃,永安侯也不能拿霍家陪著他造假邀功啊!當今聖上豈會輕易相信,真是糊塗!
“眾愛卿,為何一言不發?”啟元帝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臣等不敢!”
“不敢什麼,讓你們思慮良策,你們束手無策,怎麼,如今聽到捷報,也無動於衷嗎?”
“臣等不敢!”果然,又是他們首先承受陛下的怒火。隻是他們此時有些摸不準聖上的態度,不敢輕易出言。
當然,也有膽子大試圖落井下石的:“臣等隻是太過驚喜,有些好奇古牢關的邊軍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永寧侯開口道。
和永安侯雖然隻有一字之差,但兩人的性格行事作風卻完全不同。永寧侯屬於朝堂上有事,他都是跳的最歡的那一個,無論是誰出事都會上來踩上一腳。
雖然這樣的做法有些招人煩,而且不受待見,但無差別的落井下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明哲保身之道。
而且頂著天子怒火再度降臨的可能,還敢出言,也算是有勇氣。有人站了出來,其他官員也鬆了一口氣,隨聲附和了起來。
關鍵時刻這個喜歡到處插一腳的永寧侯還是有點兒用處的嘛。
“魯愛卿,古牢關的戰事一直僵持,怎會突然間得此大勝?”
啟元帝此時的臉色無法辨別出喜怒,卻讓殿中的眾人都忍不住心神一緊。這要是查出捷報裏摻了水分,或者根本就是謊言的話,永安侯和六皇子會如何,他們不清楚,但這怒氣他們要先承受是肯定的。
“迴陛下,古牢關的邊軍先是與林江的官兵一起在興賀山設下埋伏,殲滅近四萬土孛默部所派外族兵,而後裏應外合將關口傲魯部的軍隊盡數殲滅。”
“近四萬土孛默部的兵力?”
“迴稟陛下,正是如此。”
聽到這裏,官員們的頭都又往下低了低。真是越說越嚇人,不但把官兵扯了進來,竟然還把土孛默部也給帶了進來。
怎麼?不隻是六皇子和永安侯,就連林江巡撫也邀功心切?本來聽著就不像是真的,這一解釋,更假了。那些外族兵又不是長在地上的四萬顆青菜,直接就能拿刀收割。
“陛下,臣鬥膽想問一下魯尚書,如何看待古牢關的戰報。”永寧侯馬上發難道。
“臣自然是替陛下,替我大孟,替古牢關的將士歡欣鼓舞。”魯卓泰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陛下,邊軍與官兵之所以能設下埋伏是因為興賀山有通往邊關外的通路。而土孛默部想要利用這條通路,與傲魯部裏應合,卻不曾想邊軍與官兵早就枕戈以待。”
話音落下,大臣們又都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抬起,這個理由聽起來似乎說的過去?
“永寧侯你怎麼看?”
“臣隻是有些不解,既然有通往邊關外的通路,那何必要等到這個時候?難道是剛剛發現的?”
如果通路那麼容易發現的話,那也輪不到邊軍和官兵發現,如果很難發現,那麼邊軍和官兵也發現不了。
“之所以等到這個時候,自然是因為通路隻有在這個時候水位會下降,才能走的通。”
一問一答之間,其他支起耳朵聽音的官員們,背漸漸直了起來。而龍椅上的啟元帝在此刻也開了口,看起來是要結束二人的對話:
“把戰報呈給朕!”
“是!”魯卓泰將戰報拿出,呈遞到了內侍的手中。
大殿再次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後,龍椅上傳出天子的笑聲,這樣的笑聲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甚至都覺得陌生。
“永安侯果然還是那個驍勇善戰的霍將軍!黎王這次做的也不錯。”
既然天子已經開口誇了起來,那麼捷報就是捷報,大勝就是大勝。
他們就說嘛,永安侯當年也算是英雄,怎麼可能做出造假邀功的事情。大殿的官員們開始極盡美言讚譽,誇邊軍,誇將帥,還不忘誇六皇子。
真沒想到,那個在一眾皇子中,默默無聞的存在,這次也能夠分得不少美名,誰讓人家督軍了呢,即便是什麼也不做,勝利的功勞也有人家的一份兒。
這次退朝,眾人雖然由於站的太久腳步已經變得僵硬與沉重,但這是從戰事爆發以來,第一次心情如此輕鬆的離開。甚至可以說用暢快來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