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平在曆壽縣沒有多待，簡短的與幾個知府見麵灌幾口雞湯之後，便帶人趕往了離古牢關最近的鎮(zhèn)子，在那裏休整了片刻，便繼續(xù)啟程。


    火把的亮光將路照亮，星星點點漸漸地向著古牢關的方向移動。除了王茂平等人，還有不少百姓跟在後麵同行。這其中大部分都是自願跟隨而來，當然還有很小的一部分是由各知縣帶領而來。


    帶領而來的百姓基本上都是從傲魯部歸來的。如果沒有將士們的堅守與拚殺，就沒有傲魯部的覆滅。百姓們也應該見見那些用生命換來他們新生活的恩人與英雄。


    去歸丘的路上，王茂平?jīng)]有騎馬，其他知縣自然也是陪在身旁。曆壽知縣顧州和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段時間一直在鍛煉身體，如今跟在知府大人的身邊已經(jīng)初見成效，並不像其他知縣那樣步伐沉重，喘著粗氣。也因此又贏得了兩句誇讚之語。


    而王茂平為了緩解下屬們的疲乏，還準備了轉移注意力的方法，那就是提問。對於他這種擅長提問的人來說，問題自然是信手拈來。幾個知縣的注意力，果然隨著接連不斷的問題而轉移。


    這下腿也不沉了，粗氣也不喘了，大腦開始飛速運轉了，走路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估計是想要趕緊結束這種痛苦的折磨。


    “當家的，你看到知府大人的眼睛了嗎？”


    張北餘一家此時也走在去歸丘的路上。村裏人聽說他們要去往歸丘祭拜的時候，都是滿心的羨慕。


    還囑咐一家人，一定要替他們將感謝帶到那些逝去將士的墳前。同時再幫他們看看，知府大人長什麼樣子，是不是真的能兩眼冒光。


    而張家村的村民並不知道，他們心心念念好奇的知府大人，就是那個曾經(jīng)在打抱不平，收拾了惡吏卻沒有再出現(xiàn)過的年輕人。


    張家村的人不知道，張北餘自然也不清楚，知府大人雖然也步行前往，但和他們卻是隔著一段距離。如今隻能遠遠地看到背影，隻在之前大人經(jīng)過的時候，看到了模糊的麵容。


    而人們歡唿的聲音，以及一個噤聲的手勢，就讓歡唿聲停止，讓張家人意識到，百姓們到底有多聽這位大人的話。


    隻看到了模糊的相貌，知道知府大人是一個年輕人，而眼睛到底有沒有發(fā)光，並沒能親眼看到，這迴去不好和其他人交代。張北餘的妻子有些不甘心的又向著前邊望了望。


    “想知道大人的眼睛發(fā)不發(fā)光？”肇原府最不缺的就是搭話的百姓。


    “您知道？”


    “我們都知道。大人的眼睛隻有在……”


    王茂平在前麵給幾個知縣來一個抽考，後邊的百姓們在給王茂平鞏固設定。等他停止抽考的時候，以往的設定不僅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固，而且又被添加了新的設定。


    王茂平恍惚聽到了幾個離譜的詞語，卻也沒有理會。歸丘已經(jīng)近在眼前。


    此時的天還沒有亮，隻能看到大概的輪廓，但還是讓人感覺到一股哀傷，百姓們也逐漸停止了說話。融入了周遭的安靜。


    “參將大人，您看——”


    清明，對於戍守在古牢關的邊軍來說，是極為傷感的日子，他們自然不可能忘記埋在歸丘的同袍兄弟。


    所以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參將雷翮便帶著一部分將士出發(fā)。卻看到星星點點的火光，將整個歸丘點亮。


    雷翮知道是百姓們又來看望這些將士們了。心中有些酸澀，也替那些逝去的將士感到欣慰。駐守在古牢關的邊軍不會忘記他們，而肇原府的百姓也沒有忘記他們。


    “見過參將大人！”


    邊軍注意到了歸丘上的人，王茂平等人也注意到了邊軍的將士們。便帶著幾個知縣過來行禮。


    “辛苦王知府攜諸位知縣與百姓前來。”雷翮沒有想到，王茂平不僅會過來，還會帶著幾個知縣一同過來。


    “對於肇原府來說，這裏所埋葬的每一位將士，都是英雄，他們需要被記住，而且永遠的被記住。”


    雷翮看著對方的眼睛，知道王茂平所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而正是這樣的真心不僅幫助他們一步一步戰(zhàn)勝了傲魯部，也讓逝去的將士們有了安息之所。


    “眾將士聽令！”


    “行禮！”


    雷翮帶著一眾邊軍，衝著王茂平等人的方向整齊的執(zhí)揖禮，而反應過來的王茂平則是趕緊帶著知縣與百姓們還禮。雙方就這樣行禮靜默了片刻，相互感謝著。


    “王知府，這些是——”行禮過後，雷翮最先注意到的是不遠處整齊擺放的箱子。


    “之前的墓碑因為太過倉促所以都是木製的，經(jīng)不住風吹雨淋，府城的作場終於在清明之前將石碑都雕刻完成。”


    “這——”雷翮沒有想到，將士們被安葬在這裏之後肇原府還在為他們忙碌著，除了感激的話語，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用什麼來表達謝意，因此剛想繼續(xù)開口，就聽見王茂平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參將大人，下官和百姓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答將士們的恩情，他們都是英雄，是我們肇原府的恩人，也是我們素未謀麵的親人。”


    雷翮聽明白了這位肇原知府的潛在之語，將謝言又咽了下去。


    “樹坑之前已經(jīng)挖好，如今正好能將樹種下。”


    雷翮順著王茂平的視線望了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遠處堆放著一株株樹苗，隻不過在黑暗之下並不明顯。


    天邊開始泛白，整個歸丘終於一點點變得明亮了起來。此時的小徑已經(jīng)被打掃幹淨，百姓和士卒們開始動手替換墓碑。


    看著一個個墓碑被重新立起，有些墓碑拚湊在一起有兩丈多長，上麵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名字。看的所有人的心又揪了起來。


    盡管是新立起的墓碑，但百姓們還是拿著布擦拭著，嘴裏還在低聲的念叨著想要對士卒們說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樹坑之中，一棵棵柏樹也被種了下去，相比於其他山丘隱隱的一絲綠意，歸丘則好像突然進入了夏天，滿山的蒼翠，將幾株還沒有綻放的杏花映襯的格外亮眼。


    日頭已經(jīng)開始西斜，百姓們不斷地迴頭望向歸丘的方向直到視線再也望不到那滿山的翠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