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白色山脈中的城鎮都依托於周圍的資源。


    山脈中有不少高山牧場，主要飼養一種名為“雪羊”的綿羊。


    雪羊的羊毛產量不算高，但質量極好，白得和雪一樣，很細，沒有異味，深受達官貴人喜愛，羊皮更是可以用來製作上好的羊皮紙。


    雖然近年來韋森紙的推廣極為迅速，但在點開了羊皮紙的印刷工藝後，羊皮紙製作的裝飾精美的《聖典》一類書籍在奢侈品市場上的地位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與此同時，皮革服飾也為羊皮提供了新的銷路。


    雪羊鎮位於白色山脈連通南北的商路上，周圍的道路便於周圍的牧場往來，久而久之便成了重要的雪羊交易與加工中心。


    鎮子的領主艾貝克斯男爵是個有想法的人，從韋森公國引進了新式毛紡機器開起工廠加工綿羊毛，同時還引進罐頭廠和濃縮湯料廠加工羊肉羊骨，還出售農業上用的血粉和骨粉，這兩年領地裏逐漸興旺起來。


    這些產業離不開屠夫和剝皮匠，鎮子裏這兩個群體是民間最有權勢的人，行會的會長甚至承擔了部分行政管理職能。


    斯金納是鎮子上最好的剝皮匠，幹起活來又快又穩，別人剝完一隻羊，他第三隻羊已經弄好了。


    但這是前幾年的事情了，他自從那天被一頭公羊頂到了胸口，漸漸的開始喘不上氣。


    他祖傳幾代人幹這一行，平時沒少肉吃，人高馬大，但是幹活久了或者走路遠了就會氣短，得停下來喘氣。


    斯金納為此花了不少錢看病，也去過韋森公國最好的醫院，檢查結果是右邊的肺有問題，平時唿吸沒用上。


    好在他的手藝沒廢，手還是最穩的，老板們有好羊還是願意給他處理。


    這天傍晚，斯金納剛磨好刀，大口大口的吸著有些渾濁的空氣，為今天最後一隻羊做準備。


    近幾年來他發現，自己憋著氣幹活時注意力更為集中，手更穩也更快了。


    就在斯金納準備動手時，旁邊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喊聲。


    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飛奔而來，他是斯金納的鄰居，平日和母親在鎮子外的集市上賣羊奶酪。


    “斯金納大叔！”男孩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快，韋森大團長來了，他肯定可以用神跡治好你的病！”


    腓特烈不久前的事跡在車隊等待洛威拿的那幾天中已經被來往商人們傳到這裏，很多人翹首以待，期望能夠目睹神跡的誕生。


    鎮子上不乏病人，但名氣最大和病得最詭異的當屬斯金納，不少人希望能看到他被治好。


    斯金納說不心動是假的。


    工作上的不便且不說，就生活上，他因為唿吸不暢無法做劇烈運動，這兩年都是自己躺著不動，久而久之家庭地位發生了變化，這對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來說是沒法忍的。


    不知不覺中，他的手開始顫抖。


    男孩扯了扯他的衣服說：“他們的車隊剛到，你快點去吧。”


    斯金納馬上迴過神來，顧不得自己沒法奔跑，以最快的速度朝著鎮子大門奔去。


    他情急之下忘了，剛才正準備給羊剝皮呢，刀子還拿在手上。


    斯金納是鎮上平民百姓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街上的人們看到他拿著刀在路上狂奔沒人敢阻攔，紛紛讓出一條道，好事者還跟上去看熱鬧。


    另一邊，腓特烈剛下了車，洛威拿收攏好自己的獵犬，和他說起本地的領主。


    “艾貝克斯男爵是我妻子的遠房表兄。”洛威拿指著鎮子旁山頂上的白色城堡說，“他是文學院的學生，我們和他們學院踢過球。”


    腓特烈思索著說：“那我可能見過他，我記得有一年大學決賽是文學院隊對工學院隊，我去觀戰了。”


    韋森堡大學有不少各地貴族子弟鍍金、社交和物色自己的班底，去文學院隻是那裏畢業比其它專業的學院簡單。


    不少貴族子弟從小接受傳統的軍事訓練，不是手無束雞之力的文字工作者，加上學習壓力小經常踢球玩，以至於文學院的足球隊成為學校中的一支勁旅。


    腓特烈也樂得這些人來交學費，所以就不管了。


    說話間，陣陣驚唿聲由遠而近。


    得益於艾貝克斯男爵經常宣揚腓特烈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個善良的樂於助人的人，所以斯金納心裏下意識的認定他肯定會幫助自己，沒有絲毫的猶豫。


    斯金納不認識腓特烈，但看人的眼光還是很準的，車隊那邊有個年輕人氣度不凡，身後跟著一位修女，旁邊落後半個身位站著個男人，心想這位肯定就是。


    於是乎，他朝著腓特烈衝過去。


    在腓特烈眼裏，突然有個身材健壯的男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刀衝過來，心想肯定不是請自己去吃飯的。


    洛威拿已經抽出短劍正要上前，腓特烈伸手攔了一下，這裏既然是熟人的地盤，還是不要輕易見血，讓對方停下即可。


    韋森公國警方出資研究了不少非致命的魔法，有一部分是讓人不受傷害的同時無法行動。


    結果腦洞大開的魔法師們搞出了很多讓人不知該如何評價的魔法出來，例如讓人不停打嗝的魔法，還有腓特烈即將使用的這一個。


    長時間的咳嗽對人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情，再強的人如果咳個不停，不但什麼事都做不了，還會造成頭暈和相關肌肉抽筋。


    腓特烈一腳踹在斯金納的胸口，將他踹飛三米遠，手中的刀也掉落一旁。


    與此同時，一股魔法能量從腓特烈的腳底鑽入斯金納的胸口，開始刺激他的唿吸係統。


    此時斯金納的腦海裏一陣空白，早已經忘了要做什麼，隻知道跪在地上咳個不停。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但他聽不到了，耳裏隻有自己咳嗽的聲音，仿佛這輩子的咳嗽都要在一天內咳完一般。


    這時城門那邊傳來一陣吆喝聲，兩位騎著戰馬的騎士把街上的行人趕到兩邊，後麵跟著一輛頗為豪華的馬車。


    腓特烈見本地領主到了，便不再管斯金納，就讓他在那繼續咳著。


    艾貝克斯男爵透過車窗看到了腓特烈，沒等車停穩就急匆匆地打開車門。


    他心裏有很多想法，原本打算有機會去找校長尋求幫助，沒想到腓特烈居然來了。


    隻是那邊跪在地上咳個不停的斯金納讓艾貝克斯有點詫異，他知道斯金納這人，民間口碑很好，平日裏頗為仗義，現在情況讓人搞不懂。


    艾貝克斯不管了，如果是斯金納衝撞了校長那就拉去城門樓倒吊半天懲罰一番即可。


    就在他走到腓特烈身前準備問候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陣驚唿聲。


    斯金納還在不停的咳嗽，他的嘴裏出現一截暗紅色的東西，手指粗細，還不停的往外冒。


    圍觀群眾們被這一幕給嚇壞了，但不少人又耐不住好奇心，忍著不後退。


    艾貝克斯的兩位騎士也被嚇到了，但他們擔心斯金納會吐出個什麼妖魔鬼怪，馬上過去拔出長劍，劍身冒出縷縷火焰，如果有異樣馬上砍去。


    腓特烈也發現了異樣，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不過還是懂得如果是異形什麼的寄生獸不能等著誕生。


    他走了過去，從口袋裏拿出一塊手帕，包著手捏住那截暗紅色的東西，另一隻手摁住斯金納的頭，緩緩往外拔。


    從艾貝克斯、洛威拿、方塔納到剛才去找斯金納的小男孩和他的母親，所有圍觀的人被接下來的一幕驚得渾身發抖。


    腓特烈緩緩從斯金納的嘴裏扯出一條暗紅色的東西，這東西還有點像樹枝，從嘴裏拔出來後馬上向四周散開。


    現場開始有人祈禱起來，身體裏這麼古怪的東西，肯定是附身的魔鬼。


    腓特烈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這特麼的是個特大號的血栓，還是氣管造型的，上肺葉、中肺葉和下肺葉的樹枝一樣的支氣管清晰咳可辨。


    很顯然，這個人的肺部出了問題，血液淤積在半邊肺裏形成了凝塊，在剛才的劇烈咳嗽下咳出來了。


    但是圍觀群眾們可沒有腓特烈這樣的醫學知識。


    很多人隻知道斯金納這幾年身體不好，是肺有問題。


    嘴巴能唿吸，喝水不小心會被嗆到肺裏，所以嘴巴通向肺，這點常識大家也是知道的。


    現在有人從斯金納的嘴巴裏扯出一個樹枝一樣的東西，就算是洛威拿和艾貝克斯這樣的大學生也沒聽說過人體裏有這樣的器官，一個念頭不約而同的出現在很多人的腦海之中：


    有一個邪惡的魔鬼，潛伏在斯金納的肺裏麵，現在被人給揪出來了。


    艾貝克斯頓時冒出一身汗，自己的領地裏居然有魔鬼潛伏，要不是校長及時發現，等這魔鬼完全占據斯金納的身體，後果不堪設想。


    本地教堂的主教來得比艾貝克斯晚一步，現在出的汗是最多的。


    斯金納身體有問題好幾年了，在這期間自己一直沒能發現他體內的魔鬼，上麵追責下來日子不好過，要是有人懷疑自己和魔鬼勾結那就死定了。


    這位主教很快想到了解決辦法，壞和蠢是兩碼事，和魔鬼勾結是壞，必須避免這樣的輿論出現，隻能說自己業務能力差，比不過韋森大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