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摯啟在自己的尖叫聲中猛然驚醒,趕緊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之後,又匆忙掃了一眼四周,卻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石室中。
“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摯啟感到一個人影坐到身邊,將他攬在懷中輕輕的抱了抱,然後把他放平在床上,緩緩的撫摸著他的臉。
“母親,父親?怎麼是你們?”
他看著坐在床邊和不遠處桌旁的兩道人影,有些驚愕。他覺得自己應該還在那座山中的那座墳下,麵對砸下的巨石才對。
“說什麼胡話呢,不是我們還能是誰?”
“可我怎麼會在這裏?”
“不在這裏還能在哪裏,難道進趟山鬧出了什麼毛病?不應該啊,你石叔叔說你當時隻是昏迷而已,並沒有受傷才對。”
據母親的說法,當日他失蹤之後石胖子迴來報信,然後石崇山就領著人去尋了。尋了半夜的工夫,終於他們之前休整山洞的不遠處,找到了昏迷的他。
開始石崇山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小心翼翼的將他帶迴並請了大夫診治,結果隻是力竭昏迷,又守了半夜之後見天快亮就先離去了。臨走是還將石胖子留在這裏請罪,直到他醒來為止。如今半日過去了,石胖子還在門外跪著呢。
“怎麼會這樣呢?”
送走了父親和母親,摯啟又迴想之前的種種,總覺得說不通。他詢問父親山中是否有山體坍塌的聲響,可父親解釋除了獸群的動靜,並無其他,這點也得到了石胖子的佐證。
他又檢查了自己的左腿和右手,發現並沒有記憶中受傷的痕跡。他看了一眼靠在床邊的桃枝和被自己叫進來的問話的石胖子,輕輕的歎了口氣。
“難道都是幻覺?”
摯啟不自覺的摸了摸懷中一直收著的鐵牌,卻摸到了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東西,頓時心中狂喜。
“果然都是真的。”
他看著麵前這本包羅人間疾苦的遊記,終於有了自己的答案,喜悅的笑聲引來旁邊石胖子的一陣陣腹誹。
“石胖子,你嘀咕什麼呢?”
“能嘀咕啥,還願呢。”
“你求了何事?”
“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在外麵,求天拜地的祈禱你平安,現在膝蓋還腫著呢。”
“那我如今醒來,還得承你的情了?”
“咱倆這交情,權當為兄弟舍了膝蓋了。”
“那我這得上石叔叔跟前給你請個功。”
“別,別,都是我該做的,你可別上我爹那說去。”
“好說,看你表現了。”
“對了,我今天早上去找了何屠夫。”
“找他何事?”
“我也想學點本事。”
“哦?他怎麼說?”
“他說我太胖了。”
“他眼光挺準。”
“所以我要瘦下去!”
“認真的?”
“認真的。”
“稍等,我去叫廚房做個豬蹄子。”
“滾!”
本以為石胖子隻是口頭說說,卻不想他真的入了江湖話本的魔。不僅原本鍾愛的肉食忍痛換成了糙物,而且不知在哪兒學了些瘦身手段,每日裏弄得自己滿身大汗,惹得石家二老一陣陣心疼孫子。
或許是最近鎮上的生人和叢林中的見聞刺激了他,石胖子隨後不僅一改家中的行事作風,在外也變得收斂許多。鎮上為此議論紛紛,有人說他進山中了邪,有說石家二老平日裏行善積德見了成效。
據說連山洞得的那隻幼熊他都送給了梁侗,還來了句特別有江湖味兒的說辭,叫一熊泯恩仇,搞得梁家主親自上門,稱讚了他一番順道還與石家攀了幾分交情。
摯啟趁著何書生還清閑的工夫來到了書鋪。
“你要教石胖子?”
“是的。”
“所以說他太胖,不是拒絕的借口?”
“他有瘦下來的毅力,至少能成個江湖人。”
“你準備教他什麼?”
“太白劍!”
“太白劍?酒中劍,還是詩中劍?我看屠夫劍更合適些。”
“屠夫用刀,不用劍。”
“所以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
摯啟又旁敲側擊的打聽山中關於修行的見聞,何書生卻似乎茫然不知。且不說偌寒澗等修行宗門他未置可否,就連修行的境界也閉口不言。隻是淡淡的說了句:
修行是水到渠成的工夫,當如何便如何,多問無益;至於其他雜學,全在屋中書架上,自己去找便是。
從何書生那裏出來,摯啟去了鐵娘子那兒,他迫切想聯係上薑靈與陶夭等人。不為別的,至少也能通個書信知道是否安康。可惜鐵娘子隻顧著準備下一把劍的材料,完全沒有聽他在說什麼。他又在鎮上打聽了一番,可這些商人平日裏接觸的都是俗世中人,莫說隱世的偌寒澗與伏淩川,就是也許有些機會的巖夷城,他們也未曾聽聞。
“究竟怎樣才能找到他們呢?”
懷著這個心思,他繼續在鐵娘子和何書生身邊學書、修行,石胖子也繼續著他的瘦身大業。就在他快要對尋找她們失去希望的時候,端午節至,二叔要從安仁縣城迴來,他意識到自己或許還有機會。
“二叔!”
摯啟歡快的撲向一個剛下馬的男子,男子順勢將他舉過頭頂轉了兩圈。
“都這麼大了啊!就錯過了一個生辰而已。”
摯辰長相與大哥摯亦有幾分相似,但他幹練的穿著和蓄著的絡腮胡,平添了幾分兇相。與父親的商人做派不同,二叔摯辰性格豪爽不拘小節,更像是個江湖人。如此性格讓他不甘在安溪鎮做個藥鋪掌櫃,幾年前便領了些人去了安仁縣城打拚,如今倒也站穩了腳跟。
“大哥,大嫂!”
摯辰身後之人卸下幾個大包裹跟著四人進了家中,院中一下多了些人,倒是熱鬧了許多。席間酒過幾巡便聊起了家常:雲韞催著摯辰找個媳婦兒,還數了一遍鎮上尚在閨中的女子;摯辰則打了幾個哈哈,岔開話題聊起了縣中的生意,講些光怪陸離的說書人故事。
“二叔,安仁縣真有如此多的奇人奇事?”
盡管摯啟在書鋪的書上看了不少外界的記載傳聞,但如今從別人嘴裏說出就發生在不遠處的趣事,他還是不免露出向往的神色。
“老二,你這次走的時候將他帶上,交給常俊。”
“亦哥!”
“大哥?”
叔嫂二人神色不一,但都有些不理解摯亦的決定,隻有摯啟麵露喜色。雖然他年紀不大,但對外麵的風景向往已久,尤其是在接觸修行之人後,更是難以抑製自己跳脫的想法。
“早個幾天而已,也不能一輩子在鎮上做個藥鋪掌櫃。二弟尚且知道外麵天地更大,何況是他這一輩?先跟著常俊學點東西。”
大家都知道摯亦的決定無法更改,所以這一場家宴便將接風、賀節、送行全囊括了進去。雲韞的不舍之色溢於言表,但依然默默的往摯啟碗裏夾著菜,沒多久便借口給他收拾東西離了席,顯然是不願讓摯亦難做。
摯辰本想說點什麼,看見了大哥的眼神之後,也隻能老老實實的閉嘴喝酒。隻有摯啟還沉浸在對外界的幻想之中,沒有感受到席上三人的不同愁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