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啟就這樣帶著滿腹的疑問在偌寒澗住了下來。他本以為薑靈心中也有疑惑,會很快再次找上門來。可他在數日的等待中,除了每日送吃食的弟子,再也不曾見過一人。
不耐的他起身出門,在漫天風雪中將偌寒澗走了個遍,可發現除了少數維持宗門運轉的幾個弟子之外,其他人都在閉關修煉之中。就連在山下追了他一路的安素,也殿門緊閉不迎客,不知是修煉還是避禍。至於薑靈,門中既然無一人知道她的行蹤。
“真是個無趣的宗門。”
他有些無奈的迴到住處,不得不開始不停的修行與藥煉,以此打發在這個無趣環境中的無趣時間。修行本是日積月累,短時間很難見成效,好在精煉藥術的進步與藥爐的變化,讓他在一成不變的冰殿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時間進入十一月的時候,偌寒澗依舊是一幅冰凍的模樣,看不出任何氣候的變化。也就在這個月,摯啟將《煉師詳解》上提到的一百二十八種常見的靈草精煉之法全部掌握。
也許在火候控製上還稍欠,但已經不至於炸爐毀藥。藥爐的銅鏽已經褪去大半,露出了許多難解的紋路。可他依舊沒有見到薑靈。
時間來到十二月的時候,偌寒澗還是一片冷冰冰樣子。一百二十八種靈草的精煉之法已經了然於心,並且將時間控製在兩刻鍾的摯啟兩個月來第一次有了期待。
因為藥爐的銅鏽徹底褪去,恢複了往日的光彩。雖然內壁的紋理依舊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外壁上那頭不知名鳥雀的顏色至少看上去鮮豔了許多。盡管他還是沒有見到薑靈。
一月的時候,摯啟已經開始嚐試凝煉複靈丹——一種修行者最常用的丹藥,隻需將沾染了靈氣的補虛類草藥精煉城藥液,然後在藥爐中凝煉成丹藥狀即可。
這種丹藥是最基礎也是最複雜的丹藥,因為它可以用一種靈草成丹,也可以用數種靈草成丹。
複靈丹並無五行之分,而修行者分五行。因此它是一種用天地間最原始的靈力補充五行靈力的丹藥,其效果可想而知的並不會太好。
最基礎的複靈丹隻能供給識、禦兩境的修士使用,而且十顆才能補足一成靈力,而且吃得越多效果越差,所以它在這個階段更多是一種應急的補虛之物。
隨著複靈丹混入的靈草種類越多,其藥效越好,修行者恢複的靈力也越高,也能滿足勢境修士的需求。
這種丹藥對藥煉師在不同靈草間融合時的火候掌控要求極高,也對靈草本身的屬性有些要求,煉師們多會采用生長在同屬性靈地的靈草作為材料。
傳說修行界曾出現過以生長在五行之地的不同屬性靈草煉製的複靈丹,其效果堪比造化之能,可惜多是道聽途說而來,真假難辨。
摯啟煉製的便是最基礎的複靈丹,用他最熟悉的地參作為原料,可他還是失敗了。因為近三個月的獨自修行,且心中疑惑無人解答,讓他有些煩悶得靜不下心來。
經曆了數次藥毀之後,他決定再次踏出殿門散散心。可剛到門口,薑靈已經站在了跟前。
“姑姑你終於來了。”這是三個月見到第三個人的欣喜。
“坐下說。”
“姑姑是不是有話要問我?”
“之前是,不過現在不問了。”
“這是為何?”
“偌寒澗修行之法講究靜心,追問一個結果往往會引出更多的問題。三個月的時間過去,我已經靜下心。”
“這個......聽起來有些難以理解,那我可不可以問幾個問題。”
摯啟沒有過多評價偌寒澗的修行功法,薑靈則點頭示意可以問問題。
“四年前從山墳中逃生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僅那時的你們消失無蹤,此後幾年也是音訊全無。就連後來我在江州遇到冼月、冼葉兩位前輩,他們也對此事諱莫如深。”
“不能說。”
“不能說?”摯啟沒想到問了這麼多,竟然會是這麼個答案。
“對,不能說!問別的問題吧。”
“好吧。姑姑為何會提前預知我的到來?”
“不能說。”
“又不能說?”
“是的,不能說?”
“那姑姑的師父見我可是有什麼深意?為何好像什麼都沒說?”
“不知道。”
摯啟這次沒有覺得氣憤,至少換了個說辭,而且看薑靈的神色,她似乎的確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也不多問。陶真現在在哪裏?”
“建康府。”
“居然也在建康府!既然偌寒澗尋不到答案,而我也住了三月有餘,那我不日便下山前往建康。”
“你不能下山。”
“不能下山?姑姑的意思是?”
“你答應過師父在偌寒澗暫住。”
“我已經在這裏住了三月有餘了。”
“師父的暫住是指——三年!”
“三年!這不可能,即便前輩是姑姑的師父,也不能毫無道理的將我禁足三年!”
“師父的道理我不懂,不過他既然讓你留下,必定是出於善意。”
“我敬他作為前輩的考慮,但這事發生在我身上,當由我自己拿主意。明日我便下山去,還請姑姑代我向前輩辭行,日後若有機會再來看您。”
摯啟態度堅決,薑靈也沒有再開口。她在門口駐足良久,留下一句話後消失在風雪中。
“我會再來看你。”
三個月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一套試圖讓自己再等三年的說辭,這讓本就心不靜的摯啟更加躁動起來。眼前原本在他眼中頗有幾分韻味的風霜冰雪,此時看上去也隻剩下了淩亂。
他將藥爐重重的放在地上,試著做些別的事來釋放自己的情緒。可連續毀了兩爐靈草之後,他不得不將藥爐重新收起,以免這股不知該發向何處的脾氣糟蹋了太多靈物。
第二日清晨,一宿也不曾靜下心來的摯啟早早的從山頂處走了下來。一路上除了幾個晨起來去匆匆的偌寒澗弟子,整個宗門起來毫無生氣。
他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沿冰階快步向山下走去,今天的風雪比來時要大上許多,不僅看不清山腰的積雪,就連腳下的階梯也看不太遠。不過他腦中隻想著盡快下山,大概是三個月的單調色彩有些看膩了。
下山之後直奔安慶府,再由安定渡口經大江入建康府。想到很快就能到達書中四百八十寺的最中心,想起四年前那個活潑又藏著心事的女孩,摯啟好似看到希望一般腳步輕快了起來。
他在遮擋了視線的風雪中來到了記憶中與薑靈碰麵的地方,依舊看不見本該出現在此處的皚皚白雪。他試探著繼續向下走了幾步,卻發現腳下仍然是連綿的冰階。
“難道是我記錯了?”
摯啟滿臉迷惑的繼續向下走著,風雪與冰階依舊如故。當他繼續走了一刻鍾後,終於發現了不對勁。這似乎是一條永遠在混亂中走不到盡頭的臺階。他不再繼續向下,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陣之後,轉身向後踏出了一步。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