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人魔大軍集結,在兩位老者的領頭之下開至穀口。
隨著其中一位輕揮右手,一陣嗡鳴般的震動聲在腳下響起,在沿著穀地邊界的方向繞過一圈之後,穀中的微風攜著陣陣花香突然從眾人身旁拂過。
幾位聰慧之人頓時大喜,試探著上前踩在花穀的邊界上,猶豫了片刻之後縱身一躍,落地之時已經站在了花穀中。
“這是……,陣法破了!”
似乎是滿意這個結果,兩位一直沉著臉的老者露出了一抹笑意。大軍發出一陣興奮的吼聲,將花叢中無數靈獸驚得四散奔逃。
得意者大聲狂笑,唯有夜歲在昨夜摯啟昏倒的地方掃過,被壓扁的花草已經恢複如常。
這次祝夜等人沒有早早出迎,讓幾天前入穀的幾人有些詫異。且不說兩位老祖的威勢驚人,便是方才陣法崩壞的動靜,也足以將昏迷中的人驚醒。可此刻的穀地中央,唯有昨夜未來得及收起的衣衫在架子上隨風飄蕩。
“魔族邃夜部、東山部兩位老祖前來拜訪!”
嘹亮的聲音穿過整個山穀,可除了受驚奔逃的靈獸之外,依舊不見主人的蹤影。說話之人不知所措的看向兩位老祖,得到一個退下的眼神之後,默默站在了一旁。
兩位老者上前幾步,似乎是要自報家門以表達最主人的尊重。可正當他們要開口時,前方的花簇再次朝兩邊退開,讓出了一條與幾日前一樣寬窄的通道。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踏上通道。身後眾人隨行,可浩浩蕩蕩的大軍終究還是留在了穀外。
盡管昨日已從晚輩口中得知穀中小院的景象,可此刻親眼見到時,兩人還是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幾分疑惑。
單薄的木屋隔絕了所有氣息,讓人甚至感覺不到裏麵真的住了人。直到兩位老者在桌前坐下時,木門吱呀打開,祝夜、祝雨、祝桐三人走了出來。
“想不到舊人相聚,竟是在他鄉。”
祝夜大笑而來,與幾日前的平靜大不相同。同樣發生變化的還有他身上的氣息,紊亂虛浮似有疾在身,完全沒有那日如淵般的深邃。
“夜達,山信,有千年了吧。”
“是啊,千年過去,你二人風采依舊,我們兩個卻已經離入土不遠了。”
看到祝夜與兩位老祖十分熟絡,並且準確叫出了族中都沒幾人知道的名字,一旁的年輕人們對白讙一族的來曆更加好奇起來。
“比起當年,你們可是威風多了。”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說來也是緣分未盡,當年聽孫兒提起見過一隻幼年白讙,我隻當是九幽之森這個靈秀之地誕出了神獸,卻沒想到竟是故人之後。”
夜達與山信二人似乎都不想提及舊事,匆忙將話題引導了祝夜幾人身上。祝夜如常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不慌不忙的煮著茶,可從一旁祝桐臉上不時露出的憂色看來,昨夜他身上的確發生了什麼。
“你們不是來與我敘舊的?”
“如果真要提舊事,我隻想問一句:他呢?”
夜達此話一出,場麵頓時安靜下來。祝夜停下煮茶的動作,低著頭沉默不語。夜達二人問話也看著自己的腳尖,默默等著他的答案。
這詭異的局麵讓其他人疑惑不已,猜測著這個“他”究竟是何人。竟然單憑一個字,甚至沒有提及姓名,便令三位活了千年的高手不敢多言。
“他的行蹤沒有人知道。”祝夜最終說了一句敷衍的話。
“以前你們可從未離開過他。”
“你們離開後發生了許多事。”祝夜輕歎道。
“他真的沒有到南邊來?”
“至少這幾百年間,我沒有見過。”
“那我們就可以接著往下談。”
聽到這個結果,夜達和山信兩人長舒一口氣,臉色輕鬆了不少。祝夜重新煮茶分盞,間歇著聊上幾句南下後的見聞,倒真似好友重聚的模樣。
“這個山穀不錯。”夜達環視四周,將這片絕美的隱居之地看在眼中。“可這裏並不適合你,以我們經曆的過往,根本不該生活在這種明媚的環境裏。”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無需他人評價好壞,直接說明你們的來意便是。”
一句話的工夫,方才還融洽的氣氛立馬緊張起來。
“九幽之森很大,也很危險。幾百年來四部都在為生存而掙紮,如今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我們卻老了。我聽說你們也添了一雙女兒,年輕人想必不甘被困於這片山穀中。不如我們聯手進軍這片森林深處,為後代搏出一片廣闊的天地,如何?”
“你想讓白讙一族為你們衝鋒陷陣?”祝夜的語氣冷了下來。
“不分主次,各取所需。”
“一幫奴仆,也想效仿主人行事?”
祝夜此言令一眾年輕人疑惑,可身前的夜達與山信二人卻麵色大變。茶盞在手中被捏得粉碎,兩人四目中閃爍著噬人的光芒。
“祝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當年你們夫妻也不過是一雙坐騎而已!”
“那又如何?你們依然不配與我二人比肩!”
“好好好!”夜達二人被氣得吹胡子瞪眼。“沒有了他給你們撐腰,我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什麼本錢如此倨傲!”
兩人猛然起身,擺開架勢欲與祝夜夫妻一戰。祝夜則不緊不慢的將茶喝完,還不忘將剩下的杯盞收了起來。
“當年他大赦你們四部,我也不會做得太過。但今日過後,如果再有魔族出現在我花穀周圍,休怪我下手無情!”
“話不要說得太滿。說不定今日之後,你們一家就成了我四部的獸寵!”
一眾年輕人退到一旁,將場地讓給了四位長輩。能近距離觀賞一場巔峰對決,對於正處在上升期的他們來說,是一段無法複製的經驗。
幾乎所有人都盯著四人的每一個舉動,唯有這群人中最好武的狼辛眼神飄忽,不時瞟向對麵的祝桐。尤其是當小灰滿臉憂色的從屋中現身時,目光更是死死的釘在了二人身上。
“他如何了?”祝桐將妹妹拉到身邊,小聲詢問著。
“沒什麼起色。”
小灰搖了搖頭,迴身看向身後的屋子,臉上的悲戚又重了幾分。
“放心吧。有父親昨夜出手相助,他會好起來的。”
說話間一陣疾風從臉龐刮過,是祝夜四人已經站在了一起。幾人打鬥的場麵沒有想象中的驚心動魄,倒是和幾日前小灰與狼辛相爭的場麵頗為相似,是簡單的力量與速度之爭。
不同的是祝夜與祝雨的速度更快,唯有在與夜達二人交手時,才能勉強看清他們的蹤跡。而夜達與山信的鱗甲則和其他人大不相同,通體金色更像是一副穿在身上的鎧甲。
兩方對彼此的戰鬥方式都十分熟悉,除了偶爾響起的側耳的摩擦聲,幾乎見不到纏鬥的場景。
夜達二人站在中央一動不動,周圍是一陣勁風環繞,看起來十分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