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陣仗進(jìn)城,不到一個時辰便匆匆而歸,與各宗門修士對罵正酣的軍士們略感失落。
論修為,他們拍馬也趕不上這些自幼長在靈山福地的幸運(yùn)兒。可要罵起人來,半城的修士也及不上一個入伍半年的新兵。
瞧著各派修士此刻灰頭土臉,臉上怒火噴發(fā)在即的模樣,就知道這一個時辰裏受了多少屈辱。
因此當(dāng)一眾大修士從塔中走出時,都被這意料之外的場麵震得說不出話來。陸恆強(qiáng)忍著笑收攏軍隊,幾個罵性正濃的軍士甚至意猶未盡的無視了上官的命令。
“集合!迴營!”
最後還是陸恆用包含靈力的吼聲才讓他們驚醒,一步一迴頭的朝著城門口退去。
宗門修士一擁而上,緊跟在軍隊後方。眼看著城門就在眼前,出了城一旦忍不住出手,便是霧隱山也無法製止的大戰(zhàn)。
蕭棱、陽玨等人默契的擋在了城門口,將身後弟子們的怒火強(qiáng)壓了下去。目送著明日的敵手離開,心中都有著各自的打算。
歸來的將士們剛進(jìn)門,就開始繪聲繪色向駐守之人描述自己痛罵對手的英姿,惹得不少人大聲哭嚎,後悔自己錯過了一展天資的機(jī)會。
摯啟將一團(tuán)衝過來的白影摟在懷中,與其他人緩緩走上木樓。入座和餘斯講述了一番意料之中的安排後,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夏峪和摯啟。
“兩位司使大人,這一戰(zhàn)可有把握?”
“以五敵九,對手又是修行界各派的高手,何來的把握啊!”
沒等二人開口,一旁散修聯(lián)盟的三人已經(jīng)抱怨起來。散修聯(lián)盟雖然被各宗門視作螻蟻,卻在各地軍隊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
這兩年的身份變化,讓聯(lián)盟中的不少人生出了驕躁的情緒。如今在三位舉足輕重的官員麵前發(fā)泄情緒,便是最好的佐證。
“我相信他。”夏峪麵無表情的看向摯啟道。
“我?”摯啟盯著這位便宜師叔。
“塔頂?shù)睦霞意凡欢啵b要他們拉不下臉麵對付你,我也不會下場。因此很有可能這剩下的六場,都得靠你。”
“什麼?”抱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來此,卻不想?yún)s成了這場大戲的主角,摯啟真是欲哭無淚。
“今天出麵的這些人,沒幾個是你的對手。若不是擔(dān)心你體力不支,這九場我都想全讓你上。就算打一場歇一場,也足夠取勝了。”
夏峪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尋常的小事。一旁三位散修頻頻點頭,十分讚同他的看法。陸恆從進(jìn)屋起一直喝著酒,根本沒有聽他們在說什麼。
最後還是小灰將眼神從酒壺上挪開,起身拍了拍胸脯。
“還有我呢!”
摯啟猛地將她按迴座位,算是否決了她的請求。在小灰委屈的喝完一杯酒之後,這場戰(zhàn)前定計徹底結(jié)束。
至於結(jié)果會如何,誰都無法預(yù)測。
夜幕降臨時,營地升起了幾團(tuán)篝火。摯啟從餘斯手中拿了許多酒,坐在篝火前獨(dú)飲。
不多時酒香將兩個饞蟲引來,一個有職責(zé)在身,咽著口水忍痛離開。另一個則氣唿唿的坐到他身邊,眼睛卻一直盯著地上的酒壺。
“不讓我進(jìn)城,還不讓我上臺打架,哼!”
“晚上涼,喝一杯暖暖身子。”
摯啟擺出了幾個杯子。這套學(xué)著玄羅收藏的酒具,遠(yuǎn)不如他那套夜光杯精致,卻正適合當(dāng)下的場景。摯啟剛倒?jié)M一杯,小灰便端起來一飲而盡,臉上的嬌嗔依舊。
一連飲下五杯之後,她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在火光的映照下煞是好看。
“那裏麵有些厲害的老家夥,你若是離近了,會被他們瞧出端倪。萬一落入他們手中,抽筋扒皮不說,你這幾身漂亮的衣服肯定是保不住了。”
“衣服?”小灰緊張的將裙擺收攏。“他們這麼壞?”
“小時候你就見過那些人的手段,而且這次是更厲害的那一幫。”
“好吧!那我還是不去了,這幾件衣服是真姐姐留下的,可不能毀了。”
見小灰喜笑顏開之後,摯啟又從五行戒中拿出一張矮桌,將酒杯擺滿桌麵,還把每個杯子都斟滿了省身酒。
“摯啟哥哥,你倒這麼多酒做什麼?”
“有客到,豈能沒有酒。”
“客人?”
正在小灰疑惑之際,幾個人出現(xiàn)在軍營門口。早已等在那裏的陸恆支開左右,將他們引到了篝火旁。
摯啟笑著起身,與他們一一招唿。屠烏、季蕓、寧櫻,榆婧,冼曦,薑靈,還有不知何時來到無憂城的郭昇。
算上此刻在軍營中的舊相識,這次水蓮令之爭,幾乎聚齊摯啟在南朝的近半朋友。
季蕓、寧櫻、榆婧和冼曦四位年輕女子不約而同的圍在了小灰身旁,看著與自己有三分神似的小姑娘嘖嘖稱奇。
摯啟、屠烏與郭昇自鄂州城一別後再次聚首,衡州城的三兄弟終於可以真正的開懷暢飲。
薑靈和陸恆比眾人要年長些。薑靈懷揣心事默默坐在矮桌旁,陸恆則又咽了兩聲口水之後準(zhǔn)備離開。
“就不喝了?”
得摯啟挽留,陸恆心安理得的坐了下來。
陸恆是十人中唯一一個不太相熟之人,但卻是省身酒喝得最多的那個。眾人舉杯一飲而盡,一股通透的感覺直衝腦門,方才的歡鬧場麵頓時被驚歎聲取代。
“這酒不錯,一會兒送我?guī)讐亍!?br />
冼曦第一個索酒,其他人一邊不停的端放酒杯,一邊也含糊的附和著。三巡之後兩壺酒下肚,除了劈啪跳動的篝火,十人都靜了下來。
“衝這幾杯酒,明天我要是上臺了,最多踢你兩下屁股。”
若論地位,冼曦是這些人中最高的一個,但也是最唯恐天下不亂的那個。她一番話引來眾人哄堂大笑,摯啟見狀目光從每個人身上掃過,然後舉起了酒杯。
“我摯啟踏入江湖三十載,在風(fēng)雨飄搖之中能結(jié)識這麼多朋友,此生無憾
!”
說完十人齊飲,算是將今夜最好的畫麵呈現(xiàn)在篝火前。五女很快又打鬧在一起,隻是眼神若有若無的牽係在摯啟身上。
屠烏與郭昇在體會到省身酒的妙處之後,竟然與熟知此酒的陸恆熟絡(luò)起來。
摯啟拎起半壺酒坐到木樓的樓梯前,薑靈沒有片刻猶豫的跟了上來。八人眼中的異色一閃而過,但立馬若無其事的各自玩鬧起來。。
“夭夭留在了新建的陶家。”
“她……,還好嗎?”
薑靈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摯啟覺得自己的心顫了兩下。
“這兩年我去過建康三次,隻有第一次見到過她。她整個人看起來渾渾噩噩的,不太好。”
“是受了欺負(fù)?”
“我問過師父,那個陶禮的確是陶家的先祖。雖然不是嫡親,但應(yīng)該對她還不錯,不過我不喜歡他。”薑靈罕見的將厭惡表現(xiàn)在臉上。
“她沒有說什麼嗎?”
“她隻說了要留在建康,守住陶家。”薑靈猶豫了片刻才繼續(xù)開口。“所以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摯啟深吸一口氣,將壺中酒一飲而盡,看向薑靈的目光閃過一絲痛苦。
“我的父母滅了陶家滿門!”
“什麼!?”
薑靈驚叫出聲,不遠(yuǎn)處八人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們盡量不想被摯啟二人察覺,可聽到這句話時卻如何也瞞不住。
“你父母不是早年歿於厝葉園之手,為此還和他們爭鬥至今?”
“他們還活著。雖然我也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他們,但他們的確還活著,並且是用另一個身份活著。”
“他們是修行者?那為何不來找你?以你如今在修行界的名氣,很容易就打聽到你的行蹤。他們?yōu)楹斡忠獙μ占蚁率郑俊?br />
一連串的問題讓摯啟也陷入了思考中。他也曾問過自己這些,卻從來沒找到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因此在沉吟許久之後,對著薑靈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
“其實當(dāng)年羅岡山脈中的那處山墳坍塌之時,我們見到了一個……”
“姑姑別說了!”摯啟焦急的製止了薑靈。“這件事姑姑已經(jīng)藏了三十年,何不繼續(xù)藏下去。”
薑靈還想勸勸摯啟,可張開嘴一時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兩個結(jié)識於懵懂之時,由自己看著長大的晚輩,在共曆風(fēng)雨之後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如今卻因為父輩之間的恩怨無法再麵對彼此。
這種感覺,或許比天人永隔還要令人遺憾。
“我不知該如何勸你,但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姑姑請說。”
“再到建康時,去看看她。”
“噝!”摯啟深吸一口氣,直直盯著薑靈的眼睛,然後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