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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摯啟重臨建康城的消息,在他入城的第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建康府的宗族。


    這些人之所以能任由摯啟三人在城中閑逛,看著他們從自己眼前經過而無動於衷,皆是因為城東三十裏的那座高塔還沒有動靜。


    丹塔作為當今修行界當之無愧的兩大霸主之一,雖然一直以來與摯啟關係複雜,但也沒少明裏暗裏針對於他。


    不久前的水蓮令之爭,他們也是站在宗門一方,還派了與摯啟仇怨頗深的樓晟出戰。


    如果丹塔意在摯啟,他們自知爭不過,不如旁觀伺機出手。就算得不來什麼好處,至少也能拉近與丹塔的關係。


    若是丹塔看不上摯啟這點身家,那他們自然不會客氣。隻是無憂城中摯啟以一敵五的消息已經傳遍南朝,他們盡管有心殺人奪寶,卻也不願做這個出頭之人。


    因此當摯啟三人緩緩從建康城東門出城之時,身後已經跟了無數窺伺之人。


    東出折轉向南,經寧國府入臨安府,是一條不錯的歸途,這也是一種尾隨之人替摯啟認定的行程。


    誰知剛出城沒多久,一行三人不僅沒有南行,反而向北步入了城外的山林之中,令那些篤定之人頓時沒了主意。他們很清楚摯啟已經發現了自己,卻好像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裏。


    他們跟著摯啟穿梭山林,在私語間猜測著摯啟的用意。可直到一大片墓園出現在眼前時,才明白他竟是為了拜祭亡者而來。並且拜祭的對象,正是二十年前死於大火的陶家人。


    “摯啟哥哥,這裏埋的是真姐姐的親人嗎?”


    摯啟熟練的擺放著香燭祭品,憂兒早已歡喜的消失在墳塋之間,小灰在看清了墓碑上的姓名之後,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來。


    “嗯。”


    摯啟淡淡的迴了一句,將一切布置好之後,恭敬的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小灰見狀也不明所以的跪下,學著他一樣俯下身子。


    “墓碑上為何刻了這麼多名字?”


    “這是陶家的所有人。”


    “除了陶真。”摯啟補了一句。


    “你是說,陶家滿門……”小灰捂住自己的嘴,眼皮很快垂了下來。“真姐姐太可憐了。”


    摯啟拿起酒袋默默坐在墳前,腦中一片混亂。


    在踏入修行之初,他一直秉承著兩個原則:分善惡、講道理。如果這兩招都行不通,那也不妨用點簡單直接的辦法。


    可隨著自己的修為提升,卷入到越來越多的是非之中,特別是接觸到往生殿、浮生院、人魔以及南朝各派高手之後,他所堅持的原則在一次次爭鬥與殺戮中漸漸模糊。


    甚至就連如今的自己,也是一個無法分辨出善惡的矛盾體。


    由此摯啟開始轉向以強弱論是非,這是南朝多數人追求實力與權力的最終目的。在多次受創以及絕地反擊之後,他也漸漸認可了這種方式。卻不曾想,這世間終有一切辦法都無法解開的死結。


    父母與陶家的恩怨,便是他心中的死結。


    於理,摯辰等人無端戕殺陶家滿門,是無可爭議的行兇者。


    於情,此生與摯啟相伴最久的是陶真,陶源將他視為子侄,陶汐出麵在樓家救了摯啟一命,整個陶家對他來說與親族無異。


    於情於理,他都該殺了兇手替陶家報仇。


    可兇手卻是自己的父母。


    這讓他無法麵對陶真,也無法正視自己記憶中的至親。或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陶家人的墳前多磕幾個頭,以此稍稍化解心中的愧疚。


    “嗒嗒。”


    一陣腳步聲在山林中響起,小灰謹慎的掃向那群一直跟在身後的尾巴。他們並沒有動,腳步聲在從另一個方向慢慢靠近。


    摯啟酒意正酣,似乎沒有察覺到有人接近。小灰無奈的跺了跺腳,起身迎向聲音傳來的方位。


    來人沒有隱瞞行蹤,甚至連林中叉出的枝葉都未刻意躲避。在一陣窸窣的聲音之後,露出一張漂亮的男人麵孔。


    高七尺有餘,膚白且貌正,再加上一身考究的衣衫,莫說是小灰這個女子,便是遠處的一眾修士,也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美貌男子暗暗吸引。


    “嘖嘖,一個人坐在墳前喝悶酒,這可與你最近的名聲不符啊!”


    男子無視擋在身前的小灰,一個閃身已經來到摯啟身旁,熟悉的聲音加上熟悉的背影,小灰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你是繆風!”


    “你是無憂殿的那頭小魂獸吧?”繆風,準確的說是淩煥一眼便認出了小灰的本體。“當初就覺得你不凡,沒想到還是能化形的神獸之體,可惜與我無緣啊!”


    “你能認出我?你不是繆風,你是當年那個煉丹的老頭!”小灰大駭道。


    “物是人非啊,無憂殿滿山的人傑,如今卻隻剩下你一個了。”


    淩煥口中感懷過往,身子卻已經坐在了摯啟身側。他滿臉笑意的打量著摯啟,不知盤算著什麼主意。


    “淩煥!”摯啟放下酒袋,雙目神采重聚。“你已經準備好用這副麵孔示人了?”


    “如今世道大亂,哪還有人在意我這副皮囊。”


    “哼!看來你是重迴巔峰了。”


    “年輕人說話不要這麼衝。”淩煥撿起地上酒袋,倒了一口入喉。“嘖!酒都是苦的,難怪你一臉苦相。”


    “還不是拜你們這些人所賜!尤其是你們丹塔,這些年沒少與我為難。”


    “這你可錯怪我了,丹塔向來都是隨大流的。我們為難你,是因為大家都想為難你。”


    “哼!丹塔如今都要趕超霧隱山了,你居然還在這裏為自己叫屈?”


    看著淩煥用繆風的臉擺出戲謔的神情,再想起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摯啟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就算將徐柘和霧隱山壓下去又能如何,不入念境,區區千年身,不過一場空而已。”


    “你親自前來,想必不是為了和我感慨歲月無情。”摯啟冷聲嗆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說說你的真實目的吧?”


    “好,那我也不廢話了。”淩煥說得灑脫,可還是湊到摯啟身邊壓低了聲音。“你是不是想煉製忘憂丹,並且還差最後一味靈物?”


    “你?!”


    摯啟驟然起身,退後兩步之後死死盯著淩煥。忘憂丹的十八種靈物,除了蘆木果與血玉髓得自丹塔之外,其他靈物得手時都異常隱秘。


    尤其是不久前才湊齊的最後幾種,更是由祝夜親手相贈,便是小灰都不曾聽聞。


    這個僅有摯啟一人知曉的隱秘,淩煥是如何猜到的?


    “你不用驚訝。”淩煥揮了揮手示意摯啟坐下。“我沒有厲害到算盡你的一切,隻是當年吳憂第二次從極西之地歸來時,忘憂丹所需的靈物也是十七缺一。”


    “什麼?”


    剛坐下的摯啟險些又站了起來,不過片刻之後便想通了其中的關聯。


    他記得祝夜曾對他說過,五百年前吳憂也曾到過花穀,想必也是在那裏得了許多靈物。隻是這獨缺的一種,又是何物呢?


    “你缺的那一種靈物,是不是叫掌中雲?”淩煥看透了摯啟的心思。


    “這也是你從吳憂那裏聽來的?”在幾次驚詫之後,摯啟漸漸冷靜下來。


    “看來你們果然有著同樣的經曆。”淩煥麵露喜色。“當年吳憂欲煉忘憂丹,曾兩次詢問於我,可惜他所求的靈物都是極罕見的東西,甚至有幾種聞所未聞。我沒幫上任何忙,也想著這丹藥肯定是練不成了。誰知他之後兩次遠行,歸來時竟然湊齊了所有材料。”


    “兩次?一次去了極西之地,還有一次呢?”


    “那一次是往北。”淩煥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


    “往北?”摯啟沉思片刻,猛地抬起頭。“界山!”


    “界山之頂,南朝之巔,手可擎雲,謂之掌中雲。”


    “你想讓我去界山?”


    “隻要你能取迴掌中雲,丹塔以及我本人可以全力助你煉成忘憂丹!忘憂丹一爐可成兩枚,我願用任何代價換取其中一枚。”說起忘憂丹,淩煥罕見的激動起來。


    “我不明白,以你的修為,完全可以將我殺了奪取所有靈物,然後取得掌中雲,用你曾經的經驗獨自煉成丹藥。何必多此一舉假之我手,還要佯裝姿態求我這個晚輩。”


    “我上不去界山,而你可以。”


    “我?”摯啟在短暫的疑惑之後想到了什麼。


    “想必不用我再多做解釋了。人活得久了,知道的難免就會多一些。”


    “原來如此。”將一切說通之後,摯啟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我離念境還遠,不急於一時半刻。”


    “嗬嗬。”淩煥似乎咋就料到摯啟會有這番說辭。“你是可以等,但河上那位陶姑娘等不了。不過兩年時間,她就渾噩得如行屍走肉一般,若是十年、百年,她還能迴到過去的模樣嗎?”


    “原來你早就知道陶家發生了什麼!”


    “我說過:活得久,知道的就會多。”


    淩煥的無所不知讓摯啟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同時也意識到他找上自己,絕不會為了一顆忘憂丹這麼簡單。


    可他給出的兩個理由,自己無法拒絕。


    “你可以好好想想。”淩煥站起身來。“為表誠意,我會替你清理掉這些尾巴。並且保證在你抵達界山之前,不會受到任何打擾。”


    淩煥飄然離去,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遠處所有尾隨之人。冬月的冷風越過山間墓前吹向遠處,將建康城躁動的氣息平息下來。


    “他會去嗎?”


    淩煥走在歸途上,一道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


    “這小子身上人性太重,關係到父母與女伴,他很難拒絕。”


    “那我們會如願嗎?”


    “我也說不準。”淩煥突然停下腳步,迴頭望向摯啟所在的方位。“往生殿如今態度曖昧,手段軟了不少。不過將摯啟送到他們眼前,至少能逼他們一把。”


    “我們可要做別的準備?”


    “放心。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殺人的刀。”


    與淩煥分別之後,摯啟難得的過了幾天清淨日子。


    沒了終日被人窺伺的擔憂之後,他終於有機會拜訪城中的幾位好友。


    烏衣巷是他首先去的地方。昔日比鄰而居的兩大家族,如今全都麵目全非。沒了樓晟的樓家,摯啟並沒有多少恨。而空餘一個軀殼的陶家,他也不再留戀什麼。


    三參道院比起以往忙碌了許多。尤其是術院的伏俞、伏遊父子,當摯啟三人踏進院中時,二人正在為一種新的術法晶球爭論不休。


    伏遊比其四年前臨安相見時成熟了不少,修為也來到了勢境巔峰。就衝他如今敢和伏俞叫板的勁頭,便足以令摯啟對他刮目相看。


    伏遊父子對他的到來表現得異常熱情,甚至還將他引致道院幾位難得一見的老院長跟前。


    作為皇權為數不多的宗門擁躉,三參道院對這位數次以禦靈司司使身份出戰的年輕人,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隻是當下戰事正緊,承載了整個南朝軍隊術法晶球消耗的術院,幾乎沒有多少空閑時間。


    摯啟在停留了片刻之後便匆匆離開,隻是迴首之時看到那些年輕人眼中興奮的光芒,不知道這一趟來得是對是錯。


    建康城的最後一站,是同泰寺。


    這些年摯啟沒有為同泰寺和佛修們做過什麼,可依舊受到了子行大師的熱情接待。


    不過在看到憂兒與小灰時,這位見慣了世間百態的老僧也露出了猶豫之色。


    佛門向善重生,在她二人出現時便察覺到了她們身上濃重的死氣。與子行的猶豫相比,子淨等人棍棒在手,表現的更加直接。


    這些年關於摯啟的傳聞時常飄入寺中,子淨漸漸理解了師兄的良苦用心,對摯啟也多了幾分敬意。可要讓汙穢之物沾染先祖基業,他如何也接受不了。


    最終在子行的調和之下,憂兒重歸往生劍,小灰化作一隻白貓藏入摯啟懷中,才勉強得入寺門。


    同泰寺多了幾個新人,當然隻是對於摯啟而言。從他們與一眾弟子熟絡的模樣,尤其是覺勤也在其中,想來應當是這些年歸來的覺字輩僧人。


    對於摯啟這個在江湖上褒貶不一的年輕人,除了已經有過接觸的覺勤之外,他們大多抱著審視的目光。尤其是子行要求這些人對著摯啟執晚輩禮時,更是激起了不少人的抗拒。


    好在佛修大多看得通透,摯啟平穩的走入同泰寺深處,跪在了當年那座大殿的佛像前。


    這一跪,就是三天。


    三天之後,摯啟神采奕奕的從同泰寺中走出,好像變了一個人。


    小灰看不透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追問之下,摯啟也隻是笑著搖頭。


    子行用這三日的時間說服了所有門人,為摯啟呈上了最高規格的送別儀式。可當目送摯啟遠離之後,還是有不少人表達了自己的質疑。


    “師伯,他是個滿身殺孽之人,能行嗎?”


    “我們沒有多少選擇。從這二十年的軌跡看來,我堅信自己沒有選錯。”


    建康落下今年第一場雪的時候,一輛馬車載著摯啟三人從北門出了城。


    摯啟沒有向任何人告別,這輛馬車以及馬夫還是從丹塔要來的。不管淩煥謀劃著什麼,對於他承諾的好處,摯啟斷然不會拒絕。


    能在馬車上安然欣賞建康府的雪景,這是二十年來的第二次。


    界山是整個南朝的北部屏障,在天清雲稀的日子裏,就算是遠在江南的諸多州府,也能遠遠看到一片直插天際的黑影。


    不過真正能登上界山的地方,隻有昔日聖地九曲淵所在的鄂州。


    摯啟此次的行程,便是橫跨半個南朝北部,由建康府直達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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