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界山山腰,一聲輕響打破了黑暗中的平靜。角落裏的五道身影神色不一,年幼的兩位女子望向聲音的遠處,三位長者連眼睛都沒有睜。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動靜。兩個月前摯啟剛把自己關進屋裏時,密集的炸響聲不僅讓小灰每日提心吊膽,甚至連向來嗜睡的常俊都難以入眠。
好在頻繁的響聲一直沒有停下來,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等幾人適應過來不再受其驚擾時,動靜也漸漸少了起來。
這期間偶爾會傳出淡淡的藥香,給平日裏廚火都難得一見的界山平添了一抹煙火氣。可惜這裏的人對丹藥似乎沒什麼興趣,小灰和憂兒也不喜歡其中包含的生機,單單是聞起來便沁人心脾的丹藥,竟然落得無人問津的下場。
在進入第二個月的時候,藥香頻出已經讓他們忘卻了炸爐這迴事。所以當這次響聲出現時,小灰才意外的露出了驚容。
“摯啟哥哥不會出什麼事吧?”
“放心,這小子命大的很!”
作為曾經暗中守護摯啟之人,何求很有發言權。鐵茹默默點頭附和,小灰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直到屋內再次燃起火光才放下心來。
此後的一段時間,山腰徹底平靜下來。小灰和憂兒已經習慣了這裏懶散的時光,沒有新的去處,隻能學著三位前輩癱在崖邊,也是另外一種嚐鮮的體驗。
蕭攸往這邊跑的次數少了很多,偶爾幾次出現,也隻是坐在桌邊默默望著屋內,感受著裏麵永不停歇的靈火之後,便滿臉不服氣的匆匆離去。
不覺間時節又進入冬季,不過奇怪的是,山下茫茫大雪冬日盛景,界山上卻依舊滿目黑色不見一片銀白。
這讓期盼著重溫雪中美景的小灰和憂兒大失所望。看著雪花在眼前飄落卻留不下一朵,不免惹人傷感。
或許是感受到了外麵的景色與情緒變化,從下雪的那天裏,摯啟所在的屋內又開始飄出陣陣清香。並且隨著雪越下越大,香味也變得愈發濃重。
在第一場雪接近尾聲時,濃鬱的藥香味已經彌漫整個山腰,即便是平日裏刮骨的寒風,也無法將其吹散。
久不見陌生人的山腰四周,開始陸續出現模糊的身影。常俊等人依舊平靜無波,小灰二人忍不住警惕起來,直到蕭攸再一次現身。
他還是坐在老位置,隻是這次麵色略顯凝重。
“山裏不少人都被這股香味引動了,他這是要做什麼?”
“既是煉丹,總不能光煉不見丹藥。至於外麵那些人,不過是在山裏悶久了湊個熱鬧而已,不必介意。”
“裏麵可是有不少另一邊的人。”常俊的話並沒有讓蕭攸寬心。
“他們還敢闖進來不成?”
兩人說話間,彌漫的藥香再次鑽入口鼻,令蕭攸都忍不住沉醉其中。也就在這時,被黑色包裹了無數年的界山天空中,出現了一抹異樣的光彩。
“那是?”
山腰上眾人齊齊抬頭,蕭攸的驚唿表達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異象!這小子怕是煉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首先出現的是一道金光,在空中殘存的飄雪映照下,顯得沒那麼刺眼。不過這抹金光並沒有被界山的深邃吞沒,而是漂浮在高處越來越亮。
隨後一道青芒現身,將僅剩的雪白色壓下,與之前的金光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抹耀眼的顏色。
緊接著黑、紅、黃三種色彩陸續亮相,在終日灰暗的界山高處印上了一縷斑駁。
外麵的窺伺者有不少人從小長在山中,尚未見識到世間的多彩,頃刻間便被眼前的景象奪取了心神。
其他人大多也是樂意見到這種變化,盡管壓低了聲音,仍然有不少雀躍之聲傳到了平臺上。
“若是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五行丹的異象。”
“五行丹!”在蕭攸沒有被禁足的那段時間,似乎也在南朝聽到過這個名字。
“你沒記錯。”何求肯定了常俊的猜測。“這就是五行丹成丹的征兆。”
此時的南朝修行界,無論是身處密地潛修者,還是各山門中的修士,抑或是朝著臨安去的趕路人,都不約而同的轉身,望向北麵那座讓天下人卻步的高山。
那裏有五道炫目的光彩陸續出現,在糾纏了片刻之後形成一朵五彩雲霞。
五彩雲霞的出現立馬勾起了大家過往的記憶。五年前的冬天,南朝各地同樣下著大雪,隆興府出現了與如今相似的異象。
那一年流言四起,冒出了許多關於這種異象的猜測,不過最終卻歸到了丹聖淩煥頭上。因為當時不止一位前輩作證,曾在那顆丹中聖品出世時見到過這種異象。
因此如今異象再現,所有人心中都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丹聖已經登上了界山!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丹塔塔頂,淩煥正站在窗邊,和他們一樣遙望著界山的方向。
“又是那小子?”黑暗中幽老的聲音響起。
“這世間除了他,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了。”淩煥歎息道。
“連你也不行了嗎?”
“直到一年前,我都覺得自己能行。直到你外出的那段時間,我嚐試了幾次之後才發現,這身皮囊除了好看些,卻是連年輕的那個我都比不過。”
“那豈不是過去的那些丹藥……”幽老的聲音罕見的微微顫抖。
“別的丹藥尚可一試,五行丹恐怕不行。至於昔日那顆聖品,以及更麻煩的忘憂丹,我已經不敢想了。當時選擇身體時,還是著急了些。”
“難怪你會突然對他示好,還透露了那麼多關於忘憂丹的消息。”
“他在我計劃裏,一直都是要死的。隻不過在此之前,要物盡其用,還要顧忌山上那幫善變的家夥。”淩煥輕嗤了一聲。
“他們還是舉棋不定?”
“如今那小子還不夠強,他們自認能掌控一切,自然不著急做決定。可他們忘了,這南朝還有一個比所有人都著急的徐柘。徐柘重開道壇,就是因為他不能再等。一旦他站在摯啟身後推波助瀾,失控是遲早的事,到時候一切就會如我們所願了。”
“你覺得徐柘還能等多久?摯啟又要多久才能煉出忘憂丹呢?”
“徐柘最多還有百年,他下次由榮轉枯,就是他的死期。至於那小子嗎……”
淩煥思索了片刻正要開口,卻不想界山上的異象再生變化。
隻見一片五彩光芒從雲層中穿出,眨眼間融入已經形成的雲彩之中,讓本來隻遮了半邊光華的奇景,立刻占據了整個界山的之巔。
“看來我還是低估他了,他居然已經能煉製高級五行丹!”淩煥臉色複雜,說不出是喜是悲。“不出三十年,他就能趕上當年的我,可以嚐試煉製忘憂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