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三十一年春,南朝各州府如同達成某種默契一般,開始頻繁出現小規模的摩擦。
巡邏的當地駐軍受到不明修士的攻擊,遊曆的修行者也無故與軍隊起了衝突,一如十多年前那場仙凡之爭的前兆。
多年的積怨在短暫的平靜之後再次被挑起,小摩擦在極短的時間內演變為激烈的相互攻伐。並且蔓延至整個南朝,有愈演愈烈之勢。
那場尚未分出勝負的仙凡之爭,似乎又要來了。
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臨安與霧隱山沒有任何動作,任由雙方以血償債,宛若不知。
這次衝突的另一個不同點,就是南朝宗門開始出現區域聯合,用來對抗有著統一指揮的軍隊與散修聯盟。
首先是除去蜀地的西部,楚南、楚北以及鄱西郡大部,厝葉園作為其中聲望與實力最盛者,理所當然的成為了這個宗門聯合體的領頭者。
然後是伏淩川與偌寒澗隔江聯手,附帶江州與安慶府的眾多宗門,實力也十分不俗。不過他們更多的是守望互助,鮮少主動挑起爭鬥。
中部的宗門領袖是焚天宮。盡管不久前的無憂城中他們折了不少顏麵,還損失了一位大修士,但其千年大宗門的底蘊以及暴躁的行事風格,還是吸引了不少擁躉。
南朝東部則以玄杳嵊為首。南朝第一木修宗門的名頭無需多言,而且其與人為善,貼近俗世的立派理念,也讓平江府周邊成為整個南朝平和的區域。
至於其他離幾大宗門稍遠的地域,當地宗門也紛紛向實力最強者靠攏,以求在這場衝突中保全基業。
這場以州府為主的零散摩擦,逐漸演變為大區域的規模衝突。對於渴求和平的百姓們來說,絕非善事。
“嗡!”
摯啟長劍揮舞,逼退了一幫正在圍攻落難軍士的修行者。盡管他也曾猶豫過該站在哪一邊,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助弱者。
這幫身份不明的修士見對方是個高手,立馬頭也不迴的撤了出去。
“在下衢州軍都頭,多謝出手相救。”
摯啟沒有答話。他一路從鄂州跨江而來,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遇到這種情況。
起初他還能憑著自身修為威懾雙方,可隨著行路日久,兩方的衝突越發激烈,幾乎到了生死相見的地步。
無奈之下,他隻得出手製止。
有幾次打到瘋魔處,往生劍還沾染了不少鮮血。
小灰和憂兒十分喜歡這種場麵,可摯啟卻意識到情況不妙:南朝真的要大亂了。
“這裏已經離臨安不遠,為何還有人敢襲擊你們?”
“這個……”
牽扯到軍中機密,這位都頭有些猶豫。摯啟見狀隻得將禦靈司的令牌掏出。
“下官拜見司使大人!”
都頭見狀神情惶恐,領著僅存的幾位屬下匆忙跪下,將頭貼在了地麵上。
“起來吧,說說發生了什麼。”
“我們衢州軍的修士營前幾天偷襲了幾個落單的修行者,這是他們的反擊。”
“你們先動的手?”摯啟皺起眉頭。
“兩方恩怨由來已久,恐怕很難分出是非對錯。”這位都頭站著時也將頭壓得很低,但言語中對於那些宗門修士,有著很深的怨念。
“此事可有上報樞密院及禦靈司?”
“每日上報,但從無迴複。”
“沒有迴複?”
好不容易將九曲淵與霧隱山的種種困惑放到一邊,摯啟又對趙臾的打算起了疑心。
依摯啟對他的認知看來,若真想與宗門開戰,定然是幾年前各方聯動,大軍圍剿的場麵。如果想維持和平,他也定會傳令各方固守克製。
如今放任州府廂軍各自為戰,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軍中信使每日來迴,除了一句知曉之外,的確沒有別的交代。”
“你們迴去吧。”
“下官告退。”
幾人躬身退走,摯啟望向東麵,似乎又有一場風暴在等著自己。
西湖春景正好時,摯啟三人來到了臨安城外。
小灰和憂兒流連湖中景色,陸恆已經領著禁軍從錢塘門迎了出來。
“殿前司指揮使陸恆,恭迎司使大人迴京!”
作為如今殿前司的主官,陸恆論官職已經不在摯啟之下。可他還是下馬單膝下跪,帶著身後一眾人馬表示對摯啟的尊重。
這裏不僅僅是對摯啟修為的敬服,還有無憂城五場驚為天人的戰鬥,讓他在軍中奠定了足夠高的地位。
摯啟此時正被心中的無數疑惑困擾,扶起陸恆之後,便跟著他入了城。
走在臨安城的街巷中,整座城池似乎還沉醉在改元三十年的喜慶中。商鋪如林,路人如織,與其他州府劍拔弩張的氣氛相比,完全是兩種景象。
臨近皇城西南的司衙所在地,各地的信使進出不停。但無一例外的都是焦急而來,茫然而歸。
與陸恆約定改日觀省樓相聚之後,摯啟便領著小灰二人踏入禦靈司中。
司衙中各地信使排成長隊,而禦靈司的職官則不緊不慢的記載著他們的來處和意圖。
見著摯啟走進來,熟悉的官員立馬起身行禮,方才還忙碌的人群,頃刻間跪成一片。
“起來吧,忙你們的。”
眾官員各歸各位,摯啟耳邊響起了幾乎相同的說辭。
“知曉了,你先迴去。”
“我已記下,你先迴去。若有指令,定會發信到你們州府。”
“……”
一直走到最深處的院落前,摯啟都沒有聽到一個有意義的答複。他緊鎖著眉頭正要推開院門,一個較為熟絡的內職官迎了上來。
“恭迎司使大人歸來。”
摯啟點點頭,注意到他手上握著一封信。
“給我的?”
“是夏司使留給大人的。”
摯啟收起書信走進院中。裏麵的陳設和五年前相比分毫未變,四周不染塵土,應該是經常有人打理。可他能看出來,這裏已經很久無人居住。
小灰和憂兒沉浸在新家的喜悅中,摯啟則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打開了手中的書信。
這封信很短,短到讓摯啟覺得夏峪是不是刻意避開自己。
“我出門遊曆,禦靈司留給你。司衙內諸事,交給屬官即可。臨安於你而言是個不錯的暫居之地,若生變故,我自會趕迴。”
這位師叔安排看似安排好了一切,可若是留在臨安,趙臾、柘聖、霧隱山,諸多不明之事混雜。摯啟是否真的能偏安在禦靈司這座小院中,任由院外風吹雨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