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寬本以為文賢貴來過縣城好多迴,對縣城應該熟得很呢,結果連農公子家在哪都不曉得。
他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突然靈機一動,不以為然地說:
“不知道就不會問問嘛,那農公子又不是一般人,多問幾句不就問出來了。”
“是啊,我不知道他家在哪,但是知道縣府在哪呀,他不是縣長秘書嗎?去那問一問,自然就清楚了。”
文賢貴也猛地一拍腦袋,得意洋洋地先走了。
來縣城,石寬可是特意挑了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穿上的,腳上穿的也是羅豎送的皮鞋。文賢貴也沒穿警服,而是那規規矩矩,係著皮帶的褲子和衣服。他倆這樣走在大街上,還真有點來頭不小的架勢。尤其是文賢貴,邁著類似四方步的步子,大搖大擺的。
到了那氣派宏偉的縣府大樓前,看到兩個木馬上架著一根長長的木頭,木頭還用油漆一黑一白地塗著,就橫在那大門口。顯然是用來擋住不相幹的人,不讓隨便進去的。
文賢貴把那兩隻核桃塞進兜裏,學著李連長以前的樣子,把衣服下擺拉了拉,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吊兒郎當。
他迴頭衝石寬擠了擠眼,然後就走上前,到了那守崗的兩個中年男人麵前,拿腔拿調地問道:
“二位,我想找你們農秘書,不知道能不能幫忙引見一下。”
那兩個守崗的男人並不認識文賢貴呀,他們打量了一下,看文賢貴的穿著打扮,似乎不是普通人,但又好像不是什麼大人物,他們一時琢磨不透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知道縣長秘書的人不多,還知道是姓農的,那應該就是認識的,所以也不敢怠慢,謹慎的說:
“你找農秘書啊,真是不巧,他下到地方駐守了,不在縣府裏上班,十天半月可能都不會迴來。”
文賢貴當然知道農公子不在這裏,他吸了一口氣,假裝失望的說:
“哎呀,來得真不是時候,這可怎麼辦啊?”
另一個漢子湊上前了一點,指著縣府大樓裏,諂媚的說道:
“你是省城裏頭下來的吧?我們劉縣長在裏頭,你要不要找他?”
文賢貴如今可是警務所的所長了,跟劉縣長和孫局長也打過交道,對官場那點事兒略知一二。一聽這人這麼問,他立馬就順著這意思演了起來。隻見他迅速豎起一根手指,“噓”了一聲,然後壓低聲音說:
“劉縣長忙得很,我們就別去打擾他了。我們處長這次下來,就是想了解了解農秘書,也沒什麼要緊事。既然農秘書不在這兒,那我們就去他家,跟他家人打聽打聽,也就行啦。”
文賢貴說話時,眼睛瞄向了站在遠處一臉嚴肅的石寬,那漢子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瞧那石寬,穿著嶄新的長衫,下麵露出一雙黑皮鞋,那模樣,還真有點像個處長呢。那漢子吃驚不小,心裏琢磨著農公子是不是犯了什麼事?還是受到啥重視了?他也不敢多嘴,趕緊縮了迴去,繼續和另一名漢子守著崗。
文賢貴走了迴來,到石寬身邊,壓低聲音,還衝他擠眉弄眼地說:
“記住啊,你現在是周處長。”
“我是周處長?”
石寬剛才離得有點遠,沒聽清文賢貴在那邊說什麼。這會文賢貴一過來,就讓他當處長,他連處長是什麼職位都不知道,這可怎麼當啊,心裏慌得像小鹿亂撞。
“對,放機靈點,隨機應變,可別穿幫了啊。”
文賢貴這也是臨時起意,沒辦法跟石寬說太多,一轉身又走了。
再次來到那守崗的兩位漢子麵前,文賢貴故意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詢問道:
“二位,我們剛來這兒,不曉得農秘書家怎麼走,你們倆能不能……”
“我知道,我帶你們去吧。”
那名漢子迴頭跟同伴說了兩句,就樂顛顛地在前麵帶路,領著文賢貴和石寬走了。
文賢貴這家夥,也是會一些察顏觀色,他知道這些看大門的,都是些喜歡溜須拍馬的主兒。所以啊,他就故意擺出一副很有派頭的樣子,說話也是隻說半截,剩下的讓這些人自己去琢磨。現在一切都如他所願,他心裏那叫一個美啊,又朝石寬得意的晃了晃腦袋。
石寬可沒那麼得意,趁著那漢子在前麵沒注意,他趕緊壓低聲音問道:
“你這是要幹嘛去啊?”
“去農公子家呀,我們大老遠跑過來,不得讓他們好好招待一頓啊!”
要是光辨認農公子家在哪兒,那可犯不著這麼大費周章。文賢貴這人啊,玩性大得很,演戲都演上癮了,他還想去農公子家,會一會那個農局長呢。反正誰也沒見過誰,他還背著槍呢,到時候說不定能把農局長嚇得屁滾尿流。
說實在的,就這麼去農公子家,石寬心裏還是有點犯嘀咕的。可文賢貴都敢去,那他也不能認慫啊,於是就大搖大擺地跟著去了。
縣府離農公館沒多遠,拐過兩條街就到了。那漢子和農家看大門的居然還認識,走上前嘀咕了幾句,就退迴來,說道:
“二位,這就是農秘書的家,我已經跟他說好了,讓他帶你們進去,我就先迴去了。”
“謝啦。”
文賢貴有模有樣地學著孫局長和手下說話的樣子,嘴巴一張一合的,腰板挺得筆直,手卻跟被定住了似的,動都不動一下。
石寬可學不會這些大人物的做派,不過他也不吭聲,眼睛直視前方,目不斜視。他心裏明白,自己不出聲就是周處長,一出聲,可能連個隊長都當不上了。
農家看大門的人點頭哈腰的,把文賢貴和所謂的周處長帶進院子裏,離得老遠,就衝著那白色的小洋樓扯著嗓子大喊:
“夫人,省裏來人啦!”
白天在農家的,一般隻有周媚,現在也還不算太遲,要是再遲一點,周媚都不在家,出去和其他闊太太打麻將去了。這會聽到下人通報,說省裏來人了,感到非常的奇怪。省裏麵來人,那肯定是找丈夫或者兒子的,但那都是去單位去找,怎麼這會找到家裏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