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他們離開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後,笑著問何公公,“何貴啊,你看那雲家丫頭怎麼樣?”
何公公彎下腰笑道:“能讓千歲爺在意的,必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答非所問,可何公公心裏明白,皇帝要的就是這個答案。
果然,皇帝聽後大悅,“是啊,是個聰明的孩子,聰明的孩子才討喜!
說完後又重新把視線落在沒批改完的公文上,何公公低著頭幫皇帝磨墨,餘光瞥見皇帝含笑的嘴角,他心中的不安才緩緩消散。
雲溪靈這個女娃娃膽子太大,要是惹了皇帝惱怒就是死路一條,一旦真出事兒了……
九千歲迴來他可不好交代!
好在有驚無險。
禦書房中的兩人都沒有說話,殿內又恢複了最開始的安靜。
另外一邊,離開了禦書房的雲溪靈揚了揚頭望著天空吐出一口濁氣。
別說,和皇帝打交道真是累人,難怪世人皆說伴君如伴虎,剛剛要是一個不小心說錯話恐怕就大禍臨頭了!
“現在知道怕了?你剛剛不是挺有勇氣的嗎?”肖燁擎看到雲溪靈出禦書房就鬆了口氣的模樣忍不住打趣她。
“……也不是怕。”雲溪靈皺著眉,抿起唇。
肖燁擎歪著頭自語,“如果不是怕,那就是在玩火兒了!
聽著他的分析,雲溪靈啞聲笑起。別說,肖燁擎分析的很準確,她就是在玩火兒。
不過這個還是不要承認的好,於是雲溪靈搖搖頭,一副沒聽懂的樣子,“臣女還要去尋母親,就不耽擱三皇子的時間了!
說完,行了行禮轉身離去,肖燁擎也沒有挽留,看著她的背影失笑。
這個雲溪靈從見麵開始就一直讓他驚訝,禮貌中帶有疏離的態度,自信而清澈的雙眼,永遠保持微笑的嘴角。遇事處變不驚,冷靜自若。
就拿今天的事來說,敢那麼明目張膽的和皇帝打太極,甚至還能在言詞間改變皇帝想法。他甚至在想,若是換做他,也不敢說會處理的比雲溪靈更好吧。
這個女孩就好像一個謎團一般!
每當你以為看清楚了,卻又發現自己所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看來隻要有雲溪靈在就會有好戲看嘍。”肖燁擎懶散的伸個懶腰,舒服的瞇起眼睛,讓冬日暖陽灑在身上。
當然他這句話雲溪靈是不知道的,辭別了肖燁擎後雲溪靈憑借著記憶慢慢往鳳儀宮走去。
一路上有許多的宮女太監,看到雲溪靈時,除了必要的問候外,也沒有多說話。雖說是些宮女,可其中不乏有些年紀輕輕且容貌上乘的姑娘。
雲溪靈一邊走一邊想,要說這皇宮裏美人兒如花,處處留香可一點都不為過。
可惜,這些女子最終都要埋沒在宮牆中化為一堆紅粉枯骨了。這麼想著,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鳳儀宮門前。
正好青淺站在門口,看樣子是在等她。
雲溪靈走了過去,青淺糾結在一起的眉頭在看見雲溪靈時總算舒解開來,“小姐!你總算來了!
“怎麼了?看你急的!彪呄`摸了摸她的頭發,青淺埋怨的看著她,“皇上沒有為難小姐吧?我都聽人說了,皇上脾氣不好,又疼愛明燕公主。上次小姐讓明燕公主當眾出醜,她肯定記恨於心,迴來就和皇上告狀!”
看青淺一臉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控訴,雲溪靈笑容中有了些暖意,“好了好了,沒你說的那麼誇張。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麵前了嗎?”
青淺嘟嘟嘴,又拉著雲溪靈上下看看才放下心,“唔…那好吧。”
雲溪靈甩了甩手腕,正欲進去,青淺突然拉住她的衣袖,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小姐你一會兒要小心,剛剛我隱約聽到淑妃娘娘說要教訓小姐給大夫人出氣!
“淑妃?”雲溪靈挑眉,餘光看到不遠處的一座樓閣心下一動,“青淺你現在立刻去那邊的閣樓下。收集一些掉落在地上幹淨的梅花花瓣。然後把花瓣放到這個小盒子裏!
雲溪靈邊說邊把一個普通的白紋藍底的小盒子塞到青淺手中。
“。啃〗氵@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讓我去撿花瓣!”青淺不解的看著她,雖然她沒有辦法改變淑妃娘娘要為難小姐這事兒,可是她也知道現在應該想辦法盡量避免吧。
雲溪靈沒有過多的解釋,意味深長的笑著,“聽我的。”
青淺一臉猶豫,雲溪靈又道:“如果中途遇到一個給梅花澆水的老婆婆就把盒子給她,但是言語上不要太過刻意!
青淺越聽越玄乎,小姐這到底要幹嘛?
你說把盒子交給什麼太子殿下啊,或者交給依瑤公主啊之類的她還想得通。這交給一個澆水的老婆婆能有什麼用啊,那個人說到底還不就一個澆水的宮人嘛。
唉,她突然有些恨自己腦子就不像青璃那樣聰明。
若是青璃在的話,說不定就知道小姐的用意了。
對了,青璃說過,小姐的吩咐有時不找邊際,但必然是對的!如果小姐不說一定有小姐的理由,她們不用多問,照做就是。
於是青淺在內心安慰了自己一番,臨走前望著雲溪靈那自信的笑容,她緊張的心情也莫名的放鬆下來。
說實話,她和青璃都對雲溪靈有一種盲目的崇拜。記憶中無論多麻煩的事情放到雲溪靈的手上總能化險為夷,這次肯定也是一樣!
隨及青淺又叮囑了雲溪靈要小心後,一步三迴頭的往前走去。
看那小丫頭戀戀不舍的樣子,雲溪靈哭笑不得。青淺在擔憂什麼她很清楚,可那個老婆婆並非是個普通宮人。
等青淺走遠後雲溪靈才緩步走了進去,她對著一個宮女道:“勞煩姐姐幫忙通報一聲,雲溪靈前麵拜見!
那宮女點點頭,讓她稍等。不多時就有一個女官走了出來,“雲二小姐請隨我進來吧!
“有勞!彪呄`禮貌的道謝,女官輕柔一笑。
二人穿過外堂到了內殿,雲溪靈粗略的看了一眼內殿的裝飾。大體上和禦書房差不多,就是少了些莊重多了分典雅,家具擺放上也多了很多貴人椅和軟榻。
環顧了一周後,雲溪靈將視線落到正在聊天的幾人身上,她略扯了扯嘴角。
正中軟榻上坐著大氣端莊的皇後,右側水香軟木椅上是剛剛才見到的淑妃,她旁邊是大夫人。
左側則坐著一個白衣女子,她的打扮素雅略顯簡單,在她身邊的是一個淡紫色宮裝的女人,雲溪靈一眼就認出了她們的身份。
白衣素雅如蓮的是麗妃,也就是五皇子肖燁海的生母,麗妃在宮中為人低調,不爭不搶,深居簡出。印象中她好像身體一直不怎麼好,很多宮宴能不參加就不參加,因此雲溪靈對她的為人並不是很了解。
而她旁邊那個紫衫貴氣若玫的是熹妃,她則是三皇子肖燁擎的生母。熹妃在宮中也算是很懂規矩的一個人,頗得太後喜歡,宮中的其他小主和貴人也對她的評價極高。
再來就是皇後娘娘,這個人說真的雲溪靈為她感到悲哀。雖貴為一國之母,可那個女子又願意與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皇後無疑是悲哀的,她為皇帝付出了很多,失去了很多。
但好在皇帝對她也很敬重,肖燁墨周歲的時候就封了太子,至於明燕……或許也是因為虧欠了皇後才會一直溺寵著明燕公主。
最後的淑妃,為人高傲跋扈,雖然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隻可惜她到現在都沒有生下個一子半女。
雲溪靈垂下眼睫毛,心中思緒萬千。
今天在場的都是妃位以上的娘娘,那麼大夫人特意讓自己過來究竟想幹什麼呢?
自從雲溪雅離開後,她本以為大夫人必然會火急火燎的來找自己麻煩。可她卻一反常態,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平靜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甚至還讓人給自己送了上好的燕窩人參,沒事的時候還會讓桂嬤嬤來雲軒閣噓寒問暖,弄的她雞皮疙瘩起一身。
可大夫人越是這樣雲溪靈越不敢放鬆警惕!
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之際的前兆!
雲溪靈衣袖下的手捏了捏又鬆開,這時一直聊天的幾人似乎才發現雲溪靈已經站在她們麵前一般。
皇後看著她笑道:“你就是雲侯夫人一直誇讚的溪靈丫頭吧!
雲溪靈輕拉衣擺十分恭敬的跪下,“臣女拜見皇後娘娘及眾位娘娘們,萬福金安。”她的動作規範,讓人挑不出一絲錯兒。
皇後輕點了點頭,熹妃抬起手玩弄著手上的紅金色護甲,輕笑,“這丫頭規矩得很,雲侯夫人剛剛還說若是二小姐出了什麼錯要我們多擔待呢!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摸了摸鬢角的頭發,小臂剛好遮住她眼中的暗色。奇怪,她沒有找人教過雲溪靈入宮後的規矩。
麗妃柔柔的看了一眼雲溪靈,輕聲說道:“好水靈的一個女孩,我記得你叫溪靈?真是個好名字。”
“可不是嗎,人兒也是個有靈氣兒的!被梳崮锬镆驳,同時點頭讓雲溪靈起來。
雲溪靈剛要起來,淑妃突然道:“二小姐,聽說你棋下的好,不如趁這個機會讓本宮見識見識?”說著,根本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直徑走到雲溪靈麵前,俯視著她。
華麗的衣袖一掃就有人抬著棋盤放到雲溪靈跟前。
緊跟著一個女官跪坐在雲溪靈的對麵,淑妃道:“荼兒是本宮宮中棋藝最高之人,今天她就是二小姐你的對手了,二小姐不會拒絕掃了大家的興吧?”淑妃說著眼睛都笑成月牙兒了。
雲溪靈抿唇,剛起一半的身體隻能再次跪下。她抬頭意味深長的看著淑妃,輕搖搖頭,“溪靈不敢!
拒絕?
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可問題是拒絕的了嗎?
淑妃都把東西擺了出來,甚至連人都備好了。
這答案很明顯就是不能!那又何必惺惺作態的來詢問她的意思,虛偽。
皇後看著淑妃自作主張的樣子有些不悅的蹙眉,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一邊的熹妃和麗妃則是有些好奇的觀察著雲溪靈。
雲溪靈看著她們擺弄了近乎三盞茶的時間,而她也跪了三盞茶多的時間,心中無奈,看樣子還要跪很久了。
剛這麼想時,麗妃突然道:“皇後娘娘依臣妾看不如讓二小姐她們坐著下棋吧……”
“呀!麗妃姐姐不說本宮都忘了!二小姐一直沒有起身本宮還以為二小姐要在這兒下棋呢。”淑妃搶在皇後前堵住了話,隨後又臉為難的自語,“這棋子可是皇上賞於本宮的,這樣搬來搬去的萬一磨損了,我……”
淑妃的聲音控製的很好,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人聽清,尤其是她語氣中透著為難。
雲溪靈心中翻了個白眼,想讓她跪著就直說,還用得著找這種借口?隨後她深吸氣,“沒關係就這樣下吧!
“皇後娘娘您看,既然二小姐都這麼認為那就不要再搬弄東西了!笔珏孕赓獾膶χ梳嵋粡澭。
皇後的臉色有些欲言又止,此時雲溪靈和荼兒已經開始下棋了。
這樣一來皇後也不好得開口,大夫人一直坐在一旁默默看著,麗妃有些不忍的瞅著雲溪靈,“跪久了這膝蓋怕受不了!
雲溪靈聞聲望去,麗妃眼中的憐惜很真實,雲溪靈對她柔柔一笑以示感謝。
熹妃一直注意著雲溪靈,自然看到了這一幕,加之她與麗妃坐的較近,也聽到了麗妃的話語。她紅唇一揚,“淑妃妹妹,你看這二小姐還小,這麼跪著可受不了啊,嗬嗬……”
“喲,還真是。來人拿一個軟枕過來給二小姐!笔珏姓惺郑粋嬤嬤很快就拿出一個暗紅色的墊子,讓雲溪靈跪著。
“嗯…”雲溪靈剛觸及那個墊子嘴中下意識喊了一聲。
淑妃眼睛一瞇,“二小姐不會嬌貴到跪個軟墊都覺得難受吧。”
同時,皇後和其他幾位娘娘也不解的看了過去。
雲溪靈捏著白子的手緊了緊,臉上卻洋溢著笑容,“溪靈一時疏忽,隻是感歎淑妃娘娘的這位女官棋藝高強,此外並沒有其他意思!
“哦嗬嗬,那是本宮誤會了!笔珏孀煨χ
雲溪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恍若無事的下棋。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而雲溪靈的眉卻越蹙越緊,隨著她一子落下後棋局以平局結束。
荼兒詫異的望了雲溪靈,“二小姐好棋藝,咱們再來一局!”
“好啊,女子中很久沒有人能與荼兒下成平局。”熹妃也點頭稱讚。
“娘娘過譽了!彪呄`謙卑的笑了笑,淑妃又道:“難得啊,二小姐和荼兒以棋會談,就在來一局吧!
淑妃話剛落,荼兒就落了一子,剛好放在整個棋盤的正中。
雲溪靈無奈,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對方有意,棋桌離雲溪靈又遠了些,所以每下一子她都必須動一下身體,同時跪著的墊子也會有輕微的移動。
此時,皇後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棋局上,因此沒有人注意到雲溪靈鬢角處流下的冷汗。再觀棋盤,這次荼兒顯然是占了上風的,甚至隻要她想隨時都可以贏。
可對方卻好似貓抓耗子一樣,遲遲不肯封死雲溪靈的棋路。這樣幾個來迴下來,雲溪靈都有些不耐煩了。她看了一眼荼兒,隻見對方眼中得意之色盡顯,看來是故意拖著棋麵不結束了。
雲溪靈跪著的雙腿與墊子摩擦越來越頻繁,她的臉色也開始有些不適,眾人看了一眼隻當她是在為棋而苦惱,故而也沒有在意。又是半時辰過去,雲溪靈聽到耳邊淑妃細微的輕笑,加之荼兒眼中的鄙視,她眼中猛的閃過一抹狠意。
嗬,真以為她好欺負是吧!
雲溪靈一改之前的保守退讓,不著痕跡的將棋風變的鋒銳起來,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就直接把荼兒的黑子困的死死的,一絲生機都不給她留!
接著雲溪靈一粒白子落下,她淡淡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你輸了。”
“這……”荼兒不敢相信的盯著棋盤,她不明白之前自己一直占上風,雲溪靈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必輸的結局,可才短短的一小會兒整個局勢大變。
難道說……雲溪靈一直未出全力,甚至在讓棋。那麼,她才是被當猴耍的人!
荼兒怎麼想雲溪靈不感興趣,她心中盤算著,看時間青淺也該迴來,要是在這樣拖下去她恐怕就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