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顯嘈雜的小院逐漸歸於平靜。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在開滿夕顏花小路盡頭處有兩抹身影。他們一站一坐踏著滿院碎金緩步而來。
女子溫柔嫻雅,男子清華如月。
縱使身處眾多天之驕子和嬌女的中間,他們也依舊是那道最獨特的風景,隻要一出現,就能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輪椅壓過青石,雲溪靈推著容瀾淵來到人前,借著大家還未晃過神的功夫,溫和的對洪忝道:“忝伯,夫人從半夜起就身體不適,我剛讓她喝了藥睡下,還要麻煩您過去照看著些。”
“啊...哦哦。”洪忝先是愣了幾息,隨後語氣無奈而隱晦的致歉道:“不麻煩不麻煩,隻是夫人這身體時好時壞的,讓二小姐費心了。”
雲溪靈的笑容謙和,更加深了洪忝的愧疚。其實他心裏比誰的清楚,康愨的身體很好,而且府裏伺候的丫鬟也不少,根本不用雲溪靈貼身守著。可康愨卻點了名要她,說穿了,就是單純想讓她在世家貴族麵前失禮。
這不,折騰了半宿不算,臨早了還拘著不讓人走。要不是容瀾淵突然到訪,估計等皇家的殿下到了,雲溪靈也不一定能出現。
想想看,南秦貴胄圈中最具權勢的四王十府,以及軒轅皇室的皇子們都守在這一方小院中,等著雲溪靈一人。這要傳出去,豈不亂了規矩。
要知道南秦可不比北越,雲溪靈又是初來乍到,在南秦沒什麼靠山,要是一開始就把大夥兒都得罪了,那這往後的處境,可想而知啊。
洪忝心裏跟個明鏡兒似的,望向雲溪靈那雙靜如古井的雙眸,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提高音調,“二小姐從半夜就在照顧夫人,今兒大清早又是煎藥,又是安排府宴的。老奴先幫您把東西布置好再過去。您也好和各家小姐公子熟悉熟悉。”
說罷,他就指揮著丫鬟小廝們忙碌起來。
容瀾淵幾不可見的勾起嘴角,眼神中還帶著幾分‘算你識相’的意味。站在後方的雲溪靈輕戳了戳,示意他收斂著點。
容瀾淵眼神微動,掩唇輕咳,低沉的聲線中難掩笑意,“雲兒,我們過去吧。”說著,還專門看了眼神色平靜的鳳憶初。
瞧他那副得意的模樣,不用猜也知道這位爺在打什麼主意。雲溪靈的鳳眸中染上淺淡無奈,不過麵上的笑容卻是異常溫柔。
很顯然,容瀾淵會那麼肆無忌憚也少不了她的縱容。
“雲二小姐,好久不見。”還不等他們走動,玉繁華就率先走了過去。
雲溪靈抬眼看去,眼前的紅衣美人熟悉且陌生,與數年前那個在雪夜中挾持她的人重合。她溫和的迴予一笑,“好久不見,玉大小姐。”
兩人相視而笑,態度既不親近亦不疏遠。
“公主和我表姐認識?”嵐語嫣嬌俏的湊出半個身,新月雙眸好奇的眨巴著,“奇怪,你看起來很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說著頭又歪朝後方盯著夜七,嘴裏嘀嘀咕咕的,“還有那個小廝也是,越看越眼熟。”
嵐語嫣努力迴想著,玉繁華也沒打算開口提醒,再一抬眼,就見鳳憶初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雲溪靈身邊。
他悠閑的扇著折扇,端的是濁世公子、風度翩翩。“小靈靈,你這臉色,肯定沒好好休息吧。”說著,抬手去摸她的頭。
鳳憶初的語氣自然親近,言語間的關心更是流露無疑。淡雅的桃花香闖入鼻尖,成功讓容瀾淵變了臉色,他保持著大病初愈的虛弱,隻是氣息上浸著刺骨的森冷。
雲溪靈偏頭躲開,同時雙手按住處於危險邊緣的容瀾淵,她笑容清淡的與鳳憶初拉開距離,“還好,有小霖和禦兄長幫襯。瀾淵也在我身邊。”
鳳憶初選擇性的屏蔽了最後一句,笑容燦爛的去扶輪椅把手。雲溪靈鳳眸輕閃,借著轉身將人隔開,隨後推著輪椅往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提道:“憶初哥哥最近還好麼,聽小霖說你這幾天也忙得腳不沾地,是在找什麼人嗎?”
鳳憶初搖晃折扇的動作微頓,“嘿,這雲小霖一天到晚就造我的謠。你都在這兒了,我還用得找麼。”
“此言差矣。”容瀾淵笑的意味深長,“都說鳳少爺紅顏知己遍布天下,偶爾找上一兩個美人兒,也在情理之中。”
鳳憶初這次沒急著解釋,反而大大方方的走到他麵前,半彎下身,“哪裏哪裏,都是些年少輕狂的荒唐事兒,當不得真。反倒是容王你,久病不出卻還能知曉天下事。真是叫本少佩服。”
容瀾淵長眉輕挑,借著被遮擋的關係,臉上神情傲然,“紈絝少爺,裝的不錯。”
鳳憶初桃花眼彎彎,語氣不亞於冬日寒風,“彼此彼此。”
短短幾秒的試探,讓他們對彼此的看法有了改變。不過因為二人一個背對一個被遮擋的關係,除了雲溪靈外,其他人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鳳憶初慢悠悠的直起身,慵懶的把玩著玉扇,“小靈靈,我來給你介紹介紹。站在那邊的是玉家和陸家的.......”
極具幽默的介紹,使小院的氣氛輕鬆不少。一時間哪怕是心有芥蒂的薛彤姐弟,也不好將情緒發泄出來。
滿院的夕顏花包圍下,藍衣公子俊顏寵溺,桃花眼中盛滿了溫柔,言語神態間毫不忌諱的展現著對雲溪靈的偏愛。
陸姣婷隱藏在羽袖下的玉手輕攥,精致清冷的眉眼間似有若無的罩上陰韻。她輕吸著氣,對著雲溪靈微微點頭,“淩玥公主,久仰大名。今日一見,當真不凡。”
“陸小姐過譽了。”雲溪靈笑容平淡。雖然陸姣婷隱藏的很好,但到底是逃不過她的眼睛,來前就聽聞陸家大小姐對鳳憶初頗有好感。如今看來,恐怕這份好感,是少女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戀。
一個陸姣婷,一個薛彤。這兩個人看她的眼神可談不上友好,雲溪靈瞟了眼言笑晏晏的鳳憶初,太陽穴突的跳起。
直覺告訴她,最好和憶初哥哥保持距離,否則會引來很多麻煩。
雲溪靈越想越好笑,不過她並沒有過多糾結,抬首對著應邀前來的賓客們行了一禮,“初次見麵就勞動諸位在此等候,是溪靈招待不周,先自罰一杯,還請大家見諒。”
說罷,十分幹脆的從夜七手中接過酒盞飲下。
言語作態毫不扭捏,對於照顧康愨來晚的事隻字不提。
事實上剛剛和洪忝的對話,雲溪靈並未刻意去渲染,隻不過在院中的人都有些底子,加上洪忝的有意為之,都為她的晚來做了最好解釋。
而現在,雲溪靈不但平靜的承認了晚到,還以酒自罰,這番舉動無疑博得了不少好感。
“想不到公主還挺豪爽。”嵐語嫣經常在江湖上走動,比起麵對帝都中那些矜持嬌弱的小姐,她反倒更喜歡和直爽的人相處。
段益舟和蘇文墨淡笑的朝她抬手,邱寒也重新從下人那兒拿過酒盞,舉杯飲下以示敬意。
章茜紅著小臉,怯生生的朝她笑起。薛彤雖然因鳳憶初的關係不待見她,但也不至於分不清是非,隻是嘴上不肯饒人,帶著幾分挑釁的語氣道:“說起來,你現在是康府的小姐了,那我直接叫你名字吧。公主叫起來怪別扭的。”
“我同意。”薛焱力挺,“畢竟帝都裏能被稱公主的隻有那位。”
容瀾淵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敲著,欺霜賽雪的俊顏上睫羽抖動著,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陰影,如狐般惑人的眸底墨色翻湧。
雲溪靈倒是對稱唿不在意,公主也好名字也罷,總歸都是她,“當然可以。”說著,轉身對著其他人道:“大家叫我雲溪靈就好。”
“小華,你要找的就是她了吧。”玉潯負手而立,“還挺聰明的。”一句話就化去之前冷硬的氣氛。“不過,隻怕有些人不會那麼輕易罷休。”
玉潯意有所指的看向段家姐妹,“要不要幫幫你的朋友呢?”
玉繁華杏眸流動,紅唇勾起媚人的弧度。“沒必要,何況我們也談不上朋友。”她說著視線落在雲溪靈溫和的眉眼上,“不自量力的招惹,隻會自討苦吃。”
“哦?”這話引起了他的好奇,玉繁華神秘的抿起唇,眼中難得的出現戲謔。
果然,就像是要驗證他們的話一般,段纖妙高揚著下巴,麵色不善的上下打量,“雲溪靈?想見你一麵,還真不容易。”
“姐姐,你忘了忝伯說過麼,公主是照顧康夫人才來晚了。也不是有意讓咱們等著的。”
聽著像是為雲溪靈開脫的話,可從段思琦口中說出味道就變得煞是諷刺。
雲溪靈聞言扭頭看去,段纖妙不屑的移開視線,似乎和她說話會辱沒身份般,段思琦揚著張無辜又純真的臉。
邱寒和玉潯聞言,不約而同的蹙了下眉。
陸飛揚懶得理會女孩子間的暗湧,猶自稀奇的盯著侍女小廝們端著水果和菜肴,“他們是要把東西直接放在院中?可這兒也沒座椅呀,難不成要我們站著?”
“是有些稀奇。”蘇文墨也被他們的舉動吸引。
洪忝將最後的東西都布置妥當後,笑著來的他們身邊,“二小姐說這段時間天氣燥熱,與其讓大家拘在屋中,倒不如在外麵,既涼快也自在些。”
話落,幾人的視線都移了過去。
素雅的小亭四周圍繞著許多長桌,長桌上覆蓋著淺藍色水紋的布料,而在那之上又擺放著各類糕點、水果和酒水和大盤冰塊。在夕顏花和樹蔭的包圍下,讓人倍感清涼。
夜七扯過印有綠葉圖紋的軟布鋪在地上,“好了,貴人們想吃什麼就自己動手,如果要坐下休息的話,也請隨意。”話落,自覺將位置讓開。
如此隨意又另類的宴席,讓眾人愣在原地。
雲溪靈掃眼飄去,除了鳳憶初和容瀾淵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
“這個宴會有意思。”
院外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緊接著軒轅夜、溫禦和雲霖三人就走了進來。
“參見夜殿下。”
軒轅夜笑著擺擺手,“今日是淩玥公主宴請大家,咱們就不用那麼多禮了。”嘴裏說著雲溪靈,可態度上卻絲毫沒有把人放在眼裏。直徑走到玉繁華麵前,雙眸暗含侵略的鎖著她,“又見麵了,玉大小姐。”
玉繁華還沒說話,嵐語嫣的臉上就先冷了下來,她二話不說的拉起她的手,直直攔在兩人中間。純真的笑顏上透著戒備,“表姐,你還沒和我說雲小姐的事呢。”
軒轅夜長眉輕挑,笑容肆意。“嵐小姐似乎對本殿意見頗大?”
“有嗎?”嵐語嫣皮笑肉不笑,“夜殿下想太多了。”
玉潯眉宇微皺,唇瓣啟合似是有話要說。就在這時,陸飛揚笑著湊了過來,“今天隻有夜殿下自己過來?”
軒轅夜收迴視線,雙肩垂下。“沒辦法啊,本來老三也要來的,可他先是被蜂蜇後是著涼水,風寒入體臥病在床,太醫說需要靜養。”說這話的時候,他還若有若無的瞥向雲溪靈。
“行了行了,小靈靈難得給你們準備了那麼多冰品,再不吃就化了。”鳳憶初拿起盛有桃花瓣的冰品打斷。
陸姣婷也跟在他後麵,拿了個一模一樣的小口品嚐,清甜果香的軟冰入口即化,清涼的口感讓她滿意的微瞇起眼。
“有意思!益舟你看這個。”蘇文墨在夜七的指引下自己動手做了份冰品。“怎麼樣,我手藝不錯吧。”
“馬馬虎虎吧。”
莫名被激起勝負欲的段益舟,當即也拿起水果。邱寒和溫禦結伴穿梭在長桌間,“淩玥公主的點子很不錯,是怎麼想到的?”
溫禦隨手拿起酒盞,放在鼻尖清嗅,“靈兒的心思巧妙,何況小雨也常在她麵前念叨什麼,‘宮宴氣氛壓抑規矩又多。如果有輕鬆自在的宴席就好了’。估計就是這句話給她的啟發吧。”
邱寒哼笑了笑,嚴肅的五官有一瞬的柔和。
“唔,這個好好吃!”
少年心性的薛焱滿足的笑起,看他吃的那麼開心,讓那些還在觀望的小姐們也忍不住走到圓桌附近,或多或少的都拿起了冰品和酒水。
“彤彤姐,你不吃嗎?”剛喝完果汁的章茜歪頭問道:“味道很不錯的。”而且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既沒有規矩束縛,又沒有人會盯著說這說那。
薛彤別扭的癟著嘴,章茜哪會不知她的心思,於是又軟聲勸了幾句,在她的軟磨硬泡下,薛彤傲嬌的端起冰品,一臉不情願的說道:“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啊。”
“嗯嗯,彤彤姐最好啦。”
許是準備的冰品味道極佳,許是宴席的別開生麵,看眾人都在長桌附近遊走,雲溪靈輕鬆了口氣。簡單和他們打過招唿後,就推著容瀾淵走到個相對清淨的地方。
“多虧墨白和小九找來那麼多冰。”
雲溪靈疲憊的閉了閉眼,容瀾淵輕哼一聲,“誰讓你要答應那老頭辦什麼宴會。”嘴上說的嫌棄,但手卻很誠實的將人拉到自己麵前,一邊說一邊輕揉著她的太陽穴。
雲溪靈猛的睜開眼,下意識就往後退,結果又惹得這位爺沉下臉。“怎麼,嫌棄我?”
雲溪靈好笑又無奈的看著他,“容王爺,這可不是北越,您老人家也不是聞閑,收斂著點吧。”
容瀾淵冷嘖一聲,臉色有些難看。
而另一邊,段思琦悄聲拉著段纖妙的袖子道:“姐姐,你有沒有注意到忝伯叫她二小姐?”
段纖妙放下手中的果碗,有些茫然的看著她,“之前康夫人有過一個女兒,想來也是為了紀念曾經的康大小姐。”
段思琦見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秀氣的捂著雙唇,“姐姐,你記得那個雲溪靈原本的身份麼?”
段纖妙輕蹙起眉頭,“不就是什麼雲侯府的二小姐,運氣好被北越太後看中被封了群主,之後又得貴人看重.....等等,你是說.....”
話說到一邊反應過來的段纖妙,突然笑起,“對哦,她原本就是二小姐呀。”
段思琦低著頭抿唇笑起,“雖說容王體弱,但畢竟是長公主和容叔叔的兒子,也是一表人才,絲毫不差鳳少爺。”說著,小女孩羞紅了臉頰,偷偷的抬頭看向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你呀。”段纖妙屈指輕彈她的額頭,“容王你還是不要接近的好,頂著王府的空殼子,對咱們家沒有幫助的。”
段思琦戀戀不舍的收迴視線,不過段纖妙向來疼愛自己妹妹,“好了小丫頭,不要想這些東西了,跟姐姐過去好好和二小姐聊聊。”
段思琦麵露猶豫,盡管她不喜歡看見雲溪靈和容瀾淵在一起,但那人畢竟是北越的公主,要真鬧大了也不好收場。
可段纖妙那會管這些,她直直朝著雲溪靈走去。
“瞧,好戲開場了。”
軒轅夜笑著低語,在他身邊的陸飛揚和邱寒扭頭看去。同一時間,雲霖放下手中冰品,清澈無害的雙眸輕瞇。
“二小姐。”段纖妙笑端著茶盞,“聽聞二小姐煮茶堪稱一絕,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幸嚐上一嚐?”
雲溪靈掀起眼皮。段纖妙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中帶著淺淺的鄙夷。隻見她命伺候自己的丫鬟將茶具放到雲溪靈的麵前,抬手道:“二小姐請。”
雲溪靈輕笑著站起身,看都不看麵前的茶具,“小七,幫段小姐把茶水滿上。”
夜七輕快的應下,可還不等走近就聽段纖妙又道:“二小姐這就沒誠意了吧,我明明說的是請你為大家煮茶。”
端著冰品的雲霖淡了笑容。
容瀾淵雙眸深沉的宛如深淵,兩道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向段纖妙,刺骨的寒意在無人察覺間蔓延。
鳳憶初搖扇的手放慢,目光遊曳在容瀾淵身上,看上去好像在辨別著什麼。溫禦看了他們一眼,垂眸輕點桌麵。
嵐語嫣不明所以的歪著頭,玉繁華眼帶憐憫的笑了笑。而玉潯和邱寒等人也均沉默不語,似乎大家都想知道雲溪靈會怎麼解決眼前的‘難題’。
薛彤更是看好戲的托起下巴,徒留章茜這小美人慌的手腳無措。
勉強算是輕鬆的氣氛又開始凝滯,雲溪靈抬手懸空拂過茶具,就在大家以為她會好脾氣的順了段纖妙意時,淺粉的長袖劃過,茶具從長桌上滾落,啪的一聲,摔成碎片。
細小的碎片擦著段纖妙裙擺而過,她驚慌的退後半步,雙眸瞪大帶著質問和詫異,“二小姐這是何意!?”
雲溪靈淺笑晏晏,“剛剛段小姐說,你請我為大家煮茶?”
段纖妙下意識點頭。
“嗯...可你以什麼身份請我呢?”
粉衣女子的聲音溫和平穩,可落在段纖妙耳中異常刺耳。她惱羞成怒的瞪過去,“二小姐之前在宮宴就煮過茶,怎麼今天和咱們一起就不能了,莫不是看不起我們!”話語間故意加重了‘二小姐’三字。
這話說的就耐人尋味了。
“你也知道是在宮宴啊。”
雲溪靈懶懶的瞥了她一眼,“且不說將來,就是現在,本宮也還有個公主的身份。段小姐想喝本宮親自煮的茶,那也該有足夠的身份,不是麼?”
“你!”段纖妙沒想到她會直接堵自己的嘴,惱怒之下難免口不擇言,“雲溪靈,你本來就是個庶出,運氣好才被選中當了公主。要真論身份,你比的上誰啊!本小姐讓你煮茶是給你麵子,你別不知好歹!”
話落,小院中響起不少吸氣聲。
“一個雀占鳩巢的玩意兒,也配和本王的王妃相提並論?”
“段家的家教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容瀾淵和鳳憶初同時出聲,段益舟直接把人扯到一邊,抬手對著雲溪靈道:“小妹見識短淺,得罪公主,還望公主恕罪。”
雲溪靈笑容不變,墨色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她慢條斯理的走了過去,“段小姐所言有理,照理說煮茶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可能有所不知。能喝上本宮親自煮茶的,也就北越的太後,嶽老王爺和畫老太君;還有南秦的陛下,以及四王。”說道這裏,雲溪靈臉上的笑容更加柔和。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段纖妙今天要倒黴了。
果不其然,雲溪靈的下一句話就幹脆把人推到了藐視皇權的浪尖。
“段小姐是覺得自己的身份與他們同等?又或者,比他們更加高貴?”
此話一出,就連剛開始幸災樂禍的薛彤都笑不出來了。
身份同等、又或是自詡高貴,這兩個詞匯,任意一個都能要了段纖妙的命,更甚者會給段家帶來滅頂之災。
“我,不是...那個,你....”
段纖妙磕磕巴巴的,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好像怎麼做都是錯,情急之下臉都要漲紅了。
雲溪靈用餘光攬下眾人神色,柔唇扯出淺笑。一直留意著她的雲霖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般,重新拿了上好的茶具走去,“姐姐,段小姐好像被嚇著了。”
“不過也能理解。”少年乖巧的杵著頭,用著童言無忌的表情笑道:“畢竟無論是北越還是南秦的陛下,都對姐姐煮茶的技術讚不絕口。段小姐想見識一二,可以理解。”
雲溪靈接過茶具,眼神平靜的把玩著,一語雙關道:“煮茶麼也不是不行。就是怕水太燙,大家喝不下去。”
說話間,繡著玉蘭的衣袖揚起。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要煮茶,可這個動作卻給大家帶來極大的不安。
要知道照他們姐弟的話,能讓雲溪靈煮茶的人身份必然尊崇。所以,隻要今天她動手煮了一杯茶,那麼在場的所有人都討不到好!
段纖妙自己作死不要緊,但她不能連累上大家。尤其現在南秦皇的脾性陰晴不定,要真傳出點什麼刺激到他,那才是真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知悉利弊的眾人,連忙壓下心中計量,紛紛開始遞臺階。
“大熱天的,當然還是冰品更好。”軒轅夜笑著打了個圓場,“喝什麼茶呀。”
“夜殿下所言甚是。”陸姣婷淺笑著上前,“何況遠來是客,即使要煮茶,也不能勞煩雲二小姐。”
“是啊,這些小事讓丫鬟們去做就好。”陸飛揚順勢從她手中接過茶具。
玉繁華緊繃的神經稍緩,她眼神淩厲的掃了眼段纖妙,“文馨,去幫段小姐倒茶。”
文馨點頭,緊接著薛彤也笑道:“段小姐真是的,想喝茶的話知會一聲就好,非要去招惹人家。”最後一句她說的很小聲,但足夠段纖妙聽見。
段纖妙身體微顫,本不想退步,但玉繁華的眼神、以及段思琦勸諫的舉動,都迫使她低下了頭。
隻可惜她想息事寧人,雲溪靈卻不打算那麼輕易了事。她悠閑的倚著長桌,慢條斯理的笑道:“段小姐?還喝茶麼?”
段纖妙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她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內心反複深唿吸數次,“淩玥公主,對不起。”
道歉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卻達到了雲溪靈的目的。“沒關係。大家繼續品嚐冰品吧,天熱冰化的很快。”
隨著她的話落,夜七和蝴蝶同時抬手,一股冰寒之氣瞬間包裹冰盤,使已經融化成液態的水再次凝固成冰。
之後的宴會就進行的很順利,無論是有心的還是無心的,都默契的沒在挑刺。
“不虧是你啊,雲兒。”容瀾淵與有榮焉的看著她,“這招下馬威,漂亮!”
雲溪靈甜甜笑起,無聲的動了動唇瓣,“那也是跟千歲爺您學的。”
容瀾淵見狀朗笑出聲,惑人的笑顏越發俊美。
他們兩人都很清楚,要真正踏入南秦的權利舞臺,就必須要讓這些人有所忌憚。可容瀾淵目前不能過多暴露,所以雲溪靈早就準備好,要在今天給他們所有人一個下馬威。
一個,讓皇室、讓四王十府都不會看低她的下馬威。
“效果不錯。”鳳憶初歪靠著樹幹,桃花眼中倒影雲溪靈的身影。聰明如他,又怎會不知她的打算。不過,容瀾淵剛剛那句‘本王的王妃’還真是讓人不爽,“你姐和容王...怎麼迴事?”
雲霖抬眸看了他一眼,白淨的小臉上神色淡淡,“就你看見的那樣啊。”
鳳憶初嗤笑,往日吊兒郎當的臉上透著疏離。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也談不上愉悅。
“靈兒和他,是有婚約的。”溫禦語氣溫和的說著,“憶初,你應該明白。”
鳳憶初慵懶的勾起嘴角,雙眸肆意,“不明白。不過從小到大,本少喜歡的,最終都是屬於本少的。”
向來紈絝的世家公子,第一次在好友麵前撕開自己的偽裝。溫禦無奈的歎了口氣,心知自己勸不動他,也不在多言,隻是看向雲溪靈的目光中,多了些擔憂。
無論是鳳憶初,還是容瀾淵,這兩個人都不簡單。尤其還牽扯上了感情...縱使靈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也很難兩全。看來有些事也不能在拖了,必須在離開前把謎題解開!
溫禦暗自沉下心,如清泉的眸低泛起絲絲漣漪。
精心安排的冰品宴步入尾聲,在送走眾位客人後,康府重新恢複寧靜。
入夜,容王府迎來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