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
苦寒之地。
因與北邊的草原部落接壤,使得百姓民風彪悍。
千年前,大虞太祖皇帝正是從涼州發跡,厲兵秣馬,揮師一路南下,橫掃九州。
平定寰宇後,定都靈州。
許是擔心曆史重演。
大虞對涼州北邊的草原蠻子極為防備。
涼州與草原部落的邊境線上,鎮北軍的防線延綿足有千餘裏。
在大虞初定國的那近百年,草原部落不敢來犯,防線幾乎形同虛設。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今草原蠻子對大虞的懼怕日益稀薄。
尤其是近百年,大虞內部朝局動蕩,世家門閥各懷鬼胎。
各州擁兵自重,盜賊匪寇四起。
如此種種,草原各部蠢蠢欲動,時有騎兵犯境,對涼州百姓燒殺搶掠。
兵卒對百姓,好似壯漢嬉戲稚童。
飛沙鎮。
涼州邊境的一個無關痛癢的小鎮。
這是一家飽經風霜的客棧,大門與窗戶多有破碎,甚至還有被燒過的痕跡。
客棧內坐著寥寥無幾的幾人,都是體格單薄不修邊幅的糙漢子。
“咯吱——”
客棧門被推開,風沙魚貫而入。
“客官,您裏麵請。”
小二迎了上來。
客棧內的客人亦是看了過來,很快就被那道身影的裝扮勾起了興趣。
那人戴著個鬥笠,壓的很低,隻能看到下半張臉。
不過從其光潔的下巴可以判斷出,這應該是個尚未及冠的少年。
而且,不是本地人。
北方養不出這種細皮嫩肉。
除此之外,這少年手裏還拿著一根平平無奇的竹竿,似乎是個瞎子。
瞎子來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將竹竿靠在腿上。
“小二,上酒。”
“客官,本店隻有燒刀子,這酒可烈,您……”
“無妨。”
“得嘞,燒刀子一壺。”
很快,一壺酒一隻碗擺到了瞎子麵前。
小二還熱心的幫忙倒好了一碗。
“客官,您打哪來啊?”
“打來處來。”
“嗬,您慢喝。”
小二沒自討沒趣,將汗巾往肩膀上一搭,轉身離去。
瞎子端起酒,先放在鼻尖嗅了嗅,而後一飲而盡。
喉嚨一陣火燒,沒什麼酒香,隻是單純的烈,釀製方式很是粗糙。
瞎子自然就是裴禮。
他也會喝酒,隻是喝的比較少。
師父曾言,喝酒跟殺人很配。
此次來涼州,師父就是讓他來殺人的。
要想快速晉入先天境,正常途徑下快不了。
所以,他不準備走正常途徑。
師父已經告知他,近期雲落城會與草原有一場小規模的廝殺。
他就是為此而來。
“誒,那個瞎子,沒事別出來瞎溜達,這地方不太平,北蠻子隨時都會殺過來。”
“趁現在沒事,趕緊迴家去吧。”
這時,客棧裏,一個大胡子忍不住開口。
聲音冷漠中透著股少年氣,想來真實年紀應當不大。
在這常年飛沙狂舞的小鎮,此種情況,很正常。
裴禮微微偏頭,問道:“這裏並非前線,北蠻子如何能來?”
“飛沙鎮無險可據,鎮北軍無法在此設防,隻能在三十裏外的雲落城駐兵。”
“北蠻子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隔三差五就派些騎兵過來耀武揚威。”
大胡子道:“等雲落城派兵過來時,北蠻子早跑沒影了。”
裴禮不解道:“既然這裏時刻都有北蠻子侵襲的可能,那你們為何不走?”
“走?往哪走?”
這時,客棧小二嗤笑道:“這飛沙鎮的人,除了一些本地人與商隊,大部分都是流放的,還有不少是在軍中犯了錯的。”
“有些是得罪不該得罪的人,被丟到這來等死。”
“就好比大胡子。”
小二指了下大胡子,而後繼續道:“大虞跟北蠻子都看不上我們,我們能上哪去?”
“雲落城每月給點錢養著我們,就跟養牲口似的!”
客棧內,好似打開了話匣子,越來越多的人議論了起來。
大抵是說自己是被人陷害,是被針對。
還有個人的話更是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他說飛沙鎮的人,就是專門留給北蠻子狩獵的。
就好比權勢人家,圍一個獵場,將獵殺獵場裏的動物當成一種遊戲,一種可以積攢軍功的遊戲。
裴禮靜靜的坐著,沒有說話。
隻要世上有人,就會存在壓榨,會存在不公。
曾經聽到一句話,此刻愈發覺得是真理。
吃什麼補什麼,所以吃苦成不了人上人,得吃人。
就好比史書上,寫滿了仁義道德,可字裏行間,唯有“吃人”兩字。
而這飛沙鎮的人,或許真的就是專門留給別人“吃的”。
又或許,在草原境內,也有一個類似飛沙鎮的地方,那裏也為大虞準備好了“獵物”。
“轟隆隆!!”
突然,
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傳來,踏在地上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聽聲音,應當有五十來騎。
有人大喊著北蠻子來了。
立時,死氣沉沉的小鎮沸騰了。
就好似一灘死水,突然被一泡熱尿擊中,激起了一道道浪花,麵上浮上一層泡沫。
所有人都在匆忙逃竄。
“誒!瞎子,快躲起來!”
“你這細皮嫩肉的,若是被蠻子發現了,沒準會被抓迴去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玩樂!”
大胡子來到裴禮身旁,就欲將後者拉走。
隻是,令大胡子意外的是,他這大體格子,居然拉不動一個未及冠的少年。
裴禮又喝了碗酒,對大胡子問道:“你是如何到這來的?”
大胡子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他意識到這個瞎子或許不簡單。
一個正兒八經的瞎子,怎麼可能孤身一人到這來呢?
所以,這個瞎子肯定不是正經瞎子!
大胡子啪的一下跪下,“少俠,小人我住在揚州的湖邊,家中有屋又有天,生活……”
裴禮喝了口酒,提醒道:“蠻子就要來了,你最好長話短說。”
“有個富商想出錢買我剛入門的媳婦,我沒同意,然後他買通官府,我就被流放了。”
說完,大胡子急忙問道:“少俠,你能救我出去嗎?”
裴禮很是幹脆的道:“不能。”
大胡子:“……”
“哈哈哈,今日要殺夠二百人,老幼不論,女人可以留著給兄弟們泄泄火!”
草原騎兵剛剛進入小鎮,一名身著鎧甲的將領一聲大笑,直接下了作戰命令。
“殺!”
“我要殺十個!!”
“女人,哪有女人,我要女人!”
身後的草原騎兵抽出馬背上的彎刀,縱馬在小鎮狂奔。
有不少來不及躲避的百姓,直接被一刀帶走。
幾個女人從家裏被拖了出來,被好幾個蠻子拉扯。
這裏的女人大多姿色平平,皮膚幹癟。
不過這些北蠻子身份地位似乎也不高,自然不會太挑。
他們隻為了泄欲。
女人嘛,蒙住臉都是差不多。
“砰!”
突然,一名草原人從一家客棧飛了出來,摔在大街上,死了。
能看到他胸口有個血洞,還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突如其來的一幕,立時吸引了那些草原騎兵的注意。
就在他們的注視中,兩道人影從客棧走了出來。
裴禮將竹竿上的鮮血在那個蠻子屍體上蹭掉。
對身後的大胡子問道:“你為何還不跑?”
大胡子雙腿發軟,聲音顫抖道:“我,我感覺跟著你要更安全一些。”
裴禮隻輕道一聲:
“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