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江上。
一隻孤舟逆著流水西去。
奇異的是,孤舟無人搖槳,甚至沒有船槳。
孤舟之上,站著一男一女兩人。
男的剛過不惑之年,長的麵容儒雅,羽扇綸巾,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
他名叫謝瀟涵,乃是水仙郡最大世家,謝家的嫡長子。
他身後那名身姿豐腴的女子,名曰小翠。
小翠明麵上是謝瀟涵的貼身丫鬟,實則謝家死士。
“公子,水龍寨毀了。”
小翠略微側身,搖搖一指東邊水龍寨的方向。
那裏濃煙滾滾,轟隆聲隱約可見。
謝瀟涵迴頭一看,立時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區區水龍寨,居然敢劫掠我謝家商船。”
“江濤雖親自登門謝罪,可我謝家折損的臉麵,豈是區區黃白之物能彌補的?”
“本公子隻借力打力,威震一方的水龍寨便就灰飛煙滅了。”
小翠麵色如常,並未搭話。
隻真元透體而出,駕馭著小舟逆流而上。
並未太久,江岸邊便出現一個碼頭。
此時,碼頭上,有兩男一女,打魚歸來。
此三人自然是慕望山兄弟與秦水蓮。
三人盯著無人搖槳自行逆流而上的小舟很是稀奇。
一直到小舟上的主仆上了岸,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小翠突然在謝瀟涵身旁耳語幾句,後者緩緩駐足。
謝瀟涵詫異的看了眼小翠,後者點頭確認。
“居然如此巧。”
謝瀟涵露出如沐春風的笑,饒有興致的打量著秦水蓮。
秦水蓮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怯弱的低下了頭,
慕望魚擋在秦水蓮麵前,對謝瀟涵冷聲道:“喂!你看什麼!”
“望魚,不得無理!”
慕望山斥責一聲,打了個稽首,“小孩子不懂事,還望公子莫怪。”
謝瀟涵詫異道:“讀過書?”
“識得幾個字。”
“讀書郎改打魚郎了?”
慕望山訕訕一笑,“讓公子見笑了。”
“你們今日打到多少魚?”
“有個三十來斤。”
“這魚賣不賣?”
“賣。”
“本公子要了,而且以後你們打的魚,有多少我要多少,價錢按最高市價來算。”
“公子此話當真?”
“我謝瀟涵,說一不二。”
“謝家?!”
……
日落西山。
殘陽如血。
西方盡頭,紅霞染紅了半邊天,莫名平添了一絲燥熱。
倏地,天際隱有陰雲匯聚,今夜恐有一場大雨。
隻是不知,是夜先至,還是雨先至。
塗山靜姝一行人踩著船板來到了江對岸。
百裏秋水眺望江水下遊,眉目中有擔憂之色。
裴禮已經離開快半個時辰了,居然還沒有迴來。
他說那人是一位前輩,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要見這麼久?
“喂,你走不走,不走我們可就走了!”
塗山淼淼沒好氣的道。
百裏秋水一迴頭,連連擺手,“快走快走,我看見你這小丫頭片子就心煩!”
“嘁!你以為我看見你不心煩啊!”
“靜姨,咱們走。”
塗山淼淼挽住塗山靜姝的玉臂,推搡著離去。
塗山靜姝看了眼下遊,很快便收迴視線。
兩人身後,寧靜懷抱著塗山璟逸,緊緊跟著。
很快,這裏便隻剩下了百裏秋水一人。
倏地,身上的傷口一陣疼痛,他幹脆在一棵大樹底下坐了下來。
“轟隆隆!!”
天空中有悶雷響徹。
百裏秋水抬頭看了看,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連忙從樹底下挪開,坐到一顆大石頭上。
約莫一炷香後,江麵上有人踏水而來。
“裴禮,你可終於迴來了!”
“你怎麼坐在這?”
“這不是怕你死了沉江裏,沒人給收屍,咱們相識一場,我指定不能讓你喂魚啊。”
聞言,
裴禮麵色如常,並不理會百裏秋水,徑直往郡城中走去。
百裏秋水追了上來,“誒,你剛才見誰了?”
“你不認識。”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認識?”
“公孫羽。”
聞言,百裏秋水略一琢磨,發現真的不認識。
可緊接著便是一愣,煙雨樓天字二等殺手,代號逆鱗,本名不就是叫公孫羽嘛!
正如百裏秋水所想,確實是公孫羽找來了。
也僅有公孫羽,能讓天誅劍有那般反應。
公孫羽此次找到裴禮,有三個目的。
其一,公孫羽幫九爺給裴禮傳信,此次行走江湖,不可入靈州。
其二,天誅劍出鞘過一次,已經不具備秒殺大宗師的能力,公孫羽給天誅劍凝練了一道殺意。
其三,則是有關於公孫羽自己,關於這個目的,並未對裴禮提及。
除此之外,公孫羽還帶來了其他一些消息。
耳畔。
百裏秋水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裴禮隻時不時嗯一聲,便是沒了後續。
按照師父最初的謀劃,裴禮此次行走江湖將會走遍大虞九州。
甚至西北幽州腹地,也要走一趟,畢竟四爺在那。
可公孫羽突然到來,言明不可入靈州,想來應是靈州出了不可控之事。
靈州,大爺擎天的地盤。
莫不是擎天也入天人境了?
這個念頭在裴禮心頭一閃而逝,莫名感到棘手。
思慮間,
兩人已是來到泉亭巷,好巧不巧,暴雨傾瀉而下。
“哇哈哈!!”
百裏秋水雙手叉腰,“老天爺真是待我不薄啊,特意等我迴家了才下雨,哇哈哈!!”
裴禮略微偏頭,很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豈是能為一人左右的?
“先前在江邊的時候,我剛坐在樹下天上就響雷,我還有種不好的預感,趕忙走開了。”
百裏秋水說道:“現在看來,預感什麼的,根本就不準,全都是封建迷信!”
裴禮蹙了蹙眉,略微沉吟道:“其實,你的預感挺準的。”
百裏秋水一愣,“啥?”
“你剛才不是問我公孫羽來找我做什麼嘛。”
“公孫羽此次帶來的消息,其中恰好有一條……”
裴禮望向百裏秋水,“朝廷下令,查抄百裏家。”
“抄就抄唄,跟我桑榆城百裏家有什麼關係?”
百裏秋水昂起頭,“家父百裏奚,是禮部侍郎,堂堂的三品大員!”
說完,百裏秋水久久等不到裴禮說話。
百裏秋水心中又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倏地問道:“哪個百裏家?”
“你家就要被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