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雷雲(yún)聚而不散，分明正午時分，可整個水仙郡卻暗如黑夜。
寬闊洶湧的滄瀾江被抬高至五百丈，放眼看去，水天相接好似變成了現(xiàn)實。
一座氤氳著霞光的白玉門戶橫亙於水天之間，神聖不可侵犯。
某一瞬，一條體型不知幾何的黑龍自滄瀾江中一躍而起，龐大的身軀自白玉門戶穿了過去。
在這瞬間，
那黑色巨龍被色彩斑斕的霞光籠罩，一種莫名的力量籠罩住擴散開。
幾乎下一瞬，
二十多位大宗師默契的同時出手，對著那剛剛化龍的蜃圍攻而去。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那被抬高的滄瀾江水失了控製，江水傾瀉而下，比之一瀉千裏恐怖了無數(shù)倍。
看著那猶如從天際倒下至人間的江水，所有人都呆愣當(dāng)場，眼神中除了恐懼，隻有絕望。
這就好比一條飄搖於波濤洶湧深海之上的木筏，迎麵卻看見一個萬裏高的浪頭拍了下來。
這種時刻，做什麼都是徒勞。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在真正的大災(zāi)大難麵前，人根本不能算是人，就是一隻隻牲口。
這些人哪怕活下來了，也隻會浪費糧食。
那些大人物也隻會顧著自己的利益，哪有人真心管百姓死活。
然而，
就在城中百姓絕望之際，
有一道持劍身影掠上半空，一麵散發(fā)著光暈的壁壘橫亙於城門前。
而在其身後，黃厭與薑曉分而站之。
另外，有兩隻白狐，狐尾搖曳。
在那宛若天傾的洪流麵前，他們的身影顯得那般渺小，如塵埃一般。
“轟隆隆！！”
無盡江水倒下來，劍癡趙竹風(fēng)拚盡全力凝聚而出的壁壘瞬間裂紋無數(shù)，被撞得不斷後撤。
塗山靜姝所化之白狐與黃厭幾人同時出手，要盡一些綿薄之力。
隻是，如蜃一般抬起一整條滄瀾江，與一整條滄瀾江傾瀉而下，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態(tài)。
“轟轟轟！！”
洪水撞在城牆上，原本堅固的城牆，猶如紙糊的一般，被瞬間衝垮。
劍癡幾人一口鮮血噴出，盡皆麵色大變。
就在洪水要往城中推進(jìn)之時，
天地間突然一聲嗡鳴。
一股無形的力量出現(xiàn)，將洶湧的洪水阻攔。
這力量隻持續(xù)了數(shù)次唿吸，可卻抵消了洪水九成的勢頭。
劍癡心有恍然，看了眼武當(dāng)?shù)姆较颉?br />
城中。
有無數(shù)人浸泡在洪水中掙紮，慘叫連連，猶如人間煉獄。
慕望山站在屋頂，看著倒下的滄瀾江，錯愕的說不出話。
在其身旁，
秦水蓮虔誠的跪著，口中仍舊念念有詞，“水仙娘娘保佑…水仙娘娘保佑……”
突然，
一團(tuán)陰影將她籠罩。
睜開眼，麵前站著一個背影。
這背影一手按住腰間劍柄，一手持劍斜指地麵。
身影之挺拔，
好似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一劍破之。
“裴哥哥……”
秦水蓮一聲呢喃，在這一刻，眼眸中有異樣的光芒閃爍不停。
在這一刻，水仙娘娘顯靈沒顯靈不知道，但她的蓋世英雄出現(xiàn)了。
哪個少女不懷春。
若是以往她隻將裴禮當(dāng)成自家哥哥，可在這一刻，情感悄然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在今後的時光中，這一幕也會無數(shù)次襲上她的心頭。
揮不去，忘不掉，求不得。
如此這般，她會無數(shù)次在心中詢問，若是人生在這一日結(jié)束，會不會少很多痛苦？
此刻的裴禮，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
天眼通時刻盯著不斷推進(jìn)而來的洪流。
隻是，
不知怎麼，這洪流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洶湧。
“嘩啦啦！！”
洪流抵近。
裴禮手握寒蟬，真元瘋狂灌輸其內(nèi)，激發(fā)寒蟬劍特性，一劍揮出。
天地間的氣溫驟降，霜寒化作一道森白色的圓弧，圓弧呈放射性往外擴散。
哢哢哢！！！
洶湧的洪水一寸寸凝結(jié)成冰，好似化作一片冰雪世界。
然而，
冰層欲要往遠(yuǎn)處推進(jìn)，可不斷有洪流滾滾而來。
冰層寸寸瓦解。
裴禮再度揮出數(shù)劍，不斷抵消洪流的水勢，往複之間，那洪水漸漸慢了下來。
“洪水止住了！我們得救了！”
於水中掙紮之人爆發(fā)一陣歡唿，直唿裴禮就是救苦救難的大菩薩。
可緊接著……
“少俠，我不會水，你快把我也救到房頂上吧，”
“少俠，救我救我，我腿受傷了，我有錢，我給你錢。”
“我爹是軍中大將，你先來救我！
“喂！你還站在那做什麼，快救人啊。”
“你有沒有同情心啊，大家都在水裏泡著，你居然無動於衷！”
“你弄出來的冰把我腿割破了，你必須先救我！”
“……”
眾人的求救很快便變了味，甚至開始道德綁架。
人都是自私的。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便要罵娘。
世人皆言，人之初，性本善。
可有時候，這話讓人有些不敢茍同。
“裴哥哥，你沒事吧？”
秦水蓮注意到裴禮一直在大口喘息，就連拿劍的手都在顫抖，立時從後麵將之扶住。
“無妨，隻是力量短時間消耗太快。”
裴禮胸口劇烈起伏，聲音中透著疲憊。
“坐下歇息會吧。”
慕望山扶著裴禮坐下，“這些人可真是忘恩負(fù)義，你才救下他們，他們就開始口誅筆伐了。”
裴禮搖了搖頭，並未多言。
人情冷暖，在十歲那年就看透了。
當(dāng)救下他們時，他們最開始會感激，可事後多半就會覺得，就算當(dāng)時沒有你，他們也不會死。
而當(dāng)你將他們拉上岸後，他們又多半會第一個將你推下水。
這也是大多世人的劣根。
裴禮之所以出手，也並不是為了搏什麼美名，隻是求一個無愧於心罷了。
太玄經(jīng)瘋狂運轉(zhuǎn)。
調(diào)息片刻。
裴禮漸漸緩了過來，天眼通想看一眼蜃龍的情況。
隻是，此處距離蜃化龍之地已經(jīng)超過五十裏，不在天眼通的視野範(fàn)圍。
他指著遠(yuǎn)處天際，問道：“那邊是什麼情況？”
慕望山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黑雲(yún)籠罩天地，根本看不清，也看不見。
秦水蓮說道：“好像是有人在天上打架。”
裴禮微微頷首，心中已然有數(shù)，正要將兩人送到安全位置。
秦水蓮倏地問道：“裴哥哥，這些人要不要救？”
“君子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