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漆黑的夜幕之下,一駕簡陋的馬車由南往北,行走在坑坑窪窪的山路。
毫無疑問,這馬車是要將彌留之際的楊亮送往桐峪鎮。
整個礦上僅有這麼一駕馬車,而且是專供胡徹使用。
可由於時間緊急,再加之裴禮也在馬車上,胡徹不出意外的將馬車交了出來。
趕馬車的是個體格壯碩的漢子,不過看著頗為狼狽,不僅身上多有流血的傷口,而且腦袋上還纏著一圈圈布條。
“駕!”
漢子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馬兒一聲哀鳴,速度不由得快了幾分。
這趕馬的漢子自然便是楊雲。
之前在礦井裏,礦道突然坍塌,楊雲正巧被一塊硬土砸中了腦袋,他倒下的瞬間,身子就被無數碎石泥土掩埋。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楊亮的唿喚,等睜開眼時,他便見到將他從廢墟中刨出來的楊亮。
楊雲昏昏沉沉的被工友抬走,模糊的視線隻見到楊亮仍在廢墟中救人。
等楊雲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被安置到礦井下的一處臨時休息處,也見到了渾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楊亮。
聽工友說,楊亮在救人時,礦道再次坍塌,楊亮躲閃不及,被一塊巖石崩到了腿,倒地之時就已經被掩埋。
是工友們齊心協力將楊亮從廢墟中拽了出來。
“咳!”
馬車裏,不省人事的楊亮倏地咳了一聲,嘴角有濃濃的鮮血溢出。
“爹!”
丫丫哭著大喊一聲,下意識就要撲上去。
“丫丫,別壓著你爹。”
連紅眼疾手快拉住丫丫,楊亮傷勢太重,可禁不起任何一點傷害。
她擦去楊亮嘴角溢出的鮮血,盡管心慌意亂,但還是抱住丫丫安慰道:“別怕,有你裴禮哥哥在,你爹沒事的。”
丫丫胡亂擦了把臉上的眼淚,轉而看向一旁的裴禮,“裴禮哥哥,我爹爹會沒事的對不對?你能救他對不對?”
“我會盡力。”
裴禮並不明確的應了一聲,旋即又在楊亮身上幾處竅穴點了幾下,往後者體內渡了一道真氣。
楊亮的傷勢太重,幾乎就隻剩一口氣吊著,旁的傷勢都好說,致命傷在胸口,斷裂的肋骨戳中內髒,內出血嚴重。
但凡裴禮能使用玉笛、衍天印其中之一,要保下楊亮都不過舉手之勞。
可偏偏兩者皆不能用,再加之裴禮本就重傷未愈,就連真氣都還沒恢複多少。
現如今,裴禮隻能時不時往楊亮體內渡一道《菩提經》凝聚而出的真氣。
為今之計,隻能祈禱桐峪鎮有治療內傷用的天材地寶,不然,怕是神醫穀赤鬆子在此,也無力迴天。
一旁,小葉瑄望著連紅懷裏哭的梨花帶雨的丫丫,沒來由的蹙緊了眉頭。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還是第一次見丫丫哭,而且哭的如此傷心。
“喂!”
葉瑄掀開馬車簾子,催促一聲,“再快點啊!”
“已經是最快了!”
楊雲不耐煩的道:“再揮鞭子,怕是就這馬就要吃不消了,到時候沒法跟胡徹交代。”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管一匹馬的死活?這麼一匹破馬值幾個錢?”
葉瑄頗為豪氣道:“你隻管往死裏抽,馬死了算我的!”
“你說的倒輕巧,若是惹怒了胡徹……”
“惹怒他怎麼了?等迴礦上了,我就讓裴禮一劍把他剁了!”
聞言,楊雲一愣,這才意識到,裴禮也在馬車上。
胡徹雖強,但肯定沒裴禮強。
“啪!”
楊雲果斷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速度再度快了幾分。
“啪!啪!啪!”
鞭子不停的抽,啪啪作響。
這馬在胡徹那裏一直被當成的寶,平日裏更是悉心嗬護。
這就好比明媒正娶的媳婦,別人用起來,根本不心疼。
“砰!”
突然,馬車後麵傳來一聲幾乎細不可聞的聲音。
裴禮蹙了蹙眉,卻沒有任何表示。
此時,馬車後麵,一隻香爐模樣的精怪跳了上來。
它躡手躡腳的扒在窗臺上,悄咪咪的伸頭往馬車裏看去,果真見到了雙眸灰白的裴禮。
它盯著裴禮看了半晌,而後一點點將身子放了下去,就在馬車後麵靠坐下來。
兩隻小短手放在腦袋後麵,翹著二郎腿,一副頗為愜意的模樣。
馬車裏,裴禮眉頭愈發緊了些,不知這小精怪為何從礦區一路緊跟著。
不過見這精怪似乎沒有其他心思,倒也懶得理會。
“噠!噠!噠!”
馬車行駛在山路上,不多時便拐入一條往北的更加寬敞的山路。
路口立著的路引上,一塊指向北方的路牌上,寫著“桐峪鎮”三字。
隨著時間的推移,漆黑的夜幕在不經意間一點點褪去,從破曉黎明,再到豔陽高照。
終於,在中午時分,馬車入了桐峪鎮。
相對而言,南方要比北方富庶,可由於毗鄰秦嶺七十二峪,礦產無數,桐峪鎮的繁華也肉眼可見。
街道上車水馬龍,貨郎叫賣聲、攤販吆喝聲,還有七八個孩童圍著一個賣冰糖葫蘆的大伯叫嚷嬉戲。
“讓一讓,讓一讓。”
楊雲連喊帶比劃,想要趕著馬車入城,隻是街上實在人多,馬車的速度一降再降。
楊雲急的不行,險些就要控製不住架著馬車撞過去。
“還是步行吧。”
馬車車簾掀開,裴禮問了一聲,“你說的那家安心醫館,還有多遠?”
“不遠,再過兩條街就到了。”
楊雲迴頭解釋道:“醫館裏的老郎中醫術高超,礦上有人受傷,基本都是找那老郎中醫治。”
裴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移動天眼通視野,果真見到一家醫館的牌匾上,寫著安心醫館四字。
隻是,醫館的藥櫃子上,貼著的藥材名字僅是尋常草藥,治些腰酸腿疼跌打損傷還行,可要從閻王手裏搶人,怕是還有些勉強。
“去同仁堂。”
裴禮倏地開口,“找個地方將馬車放下,我們直接去同仁堂。”
同仁堂是登州最負盛名的醫館,在登州可謂家喻戶曉,其名氣比之青州的神醫穀也不遑多讓。
就登州百姓而言,同仁堂的名氣還要在神醫穀之上。
“同仁堂?!”
楊雲一怔,有些為難,“那裏的郎中治病救人沒得說,可收費也不低……”
裴禮打斷道:“救人要緊。”
“好!”
楊雲當即應了下來,心想隻要能救下楊亮,哪怕再搭進去十年挖礦的工錢,那也值得。
一念及此,楊雲找了個停放馬車的位置,將馬車留下,旋即背著重傷的楊亮往同仁堂而去。
其左右,連紅與丫丫及葉瑄緊緊跟著。
“為何跟著我?”
馬車處,裴禮望著馬車後麵,輕道一聲。
香爐模樣的小精怪躲在馬車框架後麵,畏畏縮縮的不敢發出一點動靜,更加不敢伸出頭去看一眼。
“裴禮,你幹嘛?”
“快走啊!”
前方,葉瑄見裴禮遲遲沒有跟上來,不由得迴頭催促一聲。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