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一統九州之後,曾經馬踏江湖,將江湖人的脊梁全部踩斷,獨獨煙雨樓這塊硬骨頭,至今仍舊如鯁在喉。
如今大虞各州蠢蠢欲動,大虞朝廷也是自顧不暇,如此,才讓煙雨樓有了喘息之機。
千年時間,煙雨樓也曾數次險被覆滅,但好歹是扛了下來。
但盡管如此,煙雨樓的曆史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斷層。
首先,煙雨樓創建的具體時間不得而知。
能確定的是,煙雨樓的存在比之一統九州的大虞還要久遠太多。
另外,煙雨樓傳承至今,共計曆經了十二位樓主,最動蕩之時,甚至一兩年就有一次樓主間的權利交接。
而煙雨樓創建者,也就是第一代樓主,代號煙雨,佩劍亦名煙雨。
隨著傳承的繼續,煙雨劍儼然已經成為了煙雨樓樓主的一種身份象征。
而隨著這一代的煙雨樓樓主消失兩百年之久,煙雨劍也跟著下落不明。
如今,煙雨劍重現世間,是否意味著,樓主也已經迴來了?或者說,樓主壓根就沒有消失?
“不錯!正是樓主信物,煙雨劍。”
陸南潯頷首,繼而問道:“臨淵,你師父與你介紹過天字級殺手,可曾描述過這煙雨劍?”
裴禮盡管實力已經不弱,但到底是新人,對於煙雨劍,這還是第一次見。
但作為樓主信物,其師父自然不可避免要提到。
裴禮緩緩伸手向煙雨劍。
此一幕,陸南潯看在眼裏,卻是絲毫不慌,更加沒有阻攔的意思。
裴禮伸手從劍柄撫摸至劍鞘,指尖能感受到些許溫熱。
“鏘!”
裴禮拿起劍鞘,噌的一下拔劍出鞘三寸,炙熱的高溫撲麵而來,金色的劍身被燙得火紅,隱隱間,還似有龍吟。
“哢!”
裴禮收劍入鞘,緩緩將劍放迴了石桌。
陸南潯麵露微笑,“不試試?”
“不必。”
裴禮緩緩開口,“劍柄漆黑如墨,劍身璀璨如金,觸之炙熱如火,揮之火雨如星,是煙雨劍無疑。”
“這下你該知曉,老朽為何說你這趟江湖沒有意義了?”
陸南潯一撫胡須,“樓主尚在,你師父哪怕有人支持,也當不了樓主。”
裴禮問道:“樓主今在何處?”
陸南潯搖頭,“這個你無需知曉。”
“按規矩,樓主消失百年,煙雨樓內部就可另行推選樓主。”
裴禮問了一聲,“如今樓主都已經消失超過兩百年,另行推選樓主的規矩,總不至於不作數吧?”
陸南潯蹙眉,提醒道:“樓主沒死!”
“如何證明?”
“這煙雨劍證明不了?”
“煙雨劍是樓主信物不假,可樓主信物卻並非隻有這煙雨劍,陸前輩不會不知吧?”
聞言,陸南潯的麵色一點點心沉下來,體會到了裴禮的難纏,卻偏偏反駁不了。
煙雨樓樓主信物有二,一為煙雨劍,二為雙蛇硯。
兩物皆是名副其實的法器。
煙雨劍主殺伐,雙蛇硯雖名為硯,但其實是一塊極為罕見的磨劍石,既可磨劍,亦可磨心。
擁有雙蛇硯,可磨礪出劍修夢寐以求的劍心!
“陸前輩。”
裴禮見陸南潯一直沉默,便轉化話題,“你還沒告訴晚輩,為何要斷開與各州的聯係。”
陸南潯漸漸迴神,略微停頓,“這是樓主的吩咐,一來,是為了阻止你進入登州,想讓你結束此次江湖之行,二來……”
陸南潯話音停下,並未繼續。
裴禮蹙眉,“你想劃州而治?”
陸南潯糾正道:“不是我,而是樓主!”
“煙雨樓不允許分裂,無論是陸前輩你,還是那或許根本不存在的樓主,這個罵名你們都背不起。”
“而且,若是樓主真的還在世,又何必劃州而治?”
“不論如何,樓主消失兩百年之事確鑿無疑,重新選舉樓主,勢在必行,任何人不得阻撓。”
裴禮緩緩起身,“陸前輩要依附朝廷,晚輩無力改變,但陸前輩此舉,不合規矩。”
說罷,裴禮不再停留,轉身就要離去。
“摻和朝廷之事,確實不合規矩,可廟堂與江湖豈是那麼容易切割的?”
“涼州的老三貴為大虞涼王,本就在朝中占據高位,你說他能拎的清廟堂與江湖,可老三真的就敢說從未混淆嗎?”
“再說並州的燕家,堂前燕盡管已死,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複國,如今山河圖那小子,正在率領他的大燕勇士,吞並明州疆域,這是否也是摻和了朝廷之事?”
“河州的逆鱗,連帶著整個公孫家,如今都在為南王虞槊賣命,不日就將對揚州用兵,這算不算摻和朝廷之事?”
“明州的老七,身後還有一整個河東秦氏,她就能獨善其身?”
陸南潯站了起來,“你有沒有想過,身處人世洪流,俗世牽絆又有幾人能真正斬的斷?”
江湖就是一個大染缸,隻要踏入江湖,就沒有人可以保持原色。
其實,這茫茫塵世,同樣是個大染缸。
廟堂與江湖,從來就不可能完全切割的。
裴禮很想反駁,因為不想煙雨樓牽扯進朝堂變局,一旦與朝廷走的太近,就一定會死人,而且是會死很多人。
江湖人,若非有舉世無敵的實力,就根本不可能與正規軍抗衡。
事實如此,容不得他反駁。
亂世已至,大虞九州勢必要殺出一個一家獨大,如若不然,天下不會太平。
沒有人能在這亂世中幸免。
實際上,裴禮也清楚,終有一日,他也勢必要被拉扯進這亂世洪流。
“臨淵,既然你喜歡講規矩,那一切就都按規矩來。”
“如今亂的還隻是南方,你還有時間守著你的規矩,五年後煙雨樓眾人齊聚雍州敦煌城。”
“屆時,與朝廷劃清界限的規矩,將被廢除!”
陸南潯聲音微頓,“重新選舉樓主之事,正好一並解決。”
兩百年,發生了太多事,有些規矩,已經脫離了時代。
裴禮輕歎一聲,“還是先恢複與各州的聯係吧,至少這五年,登州煙雨樓不得分裂。”
說罷,裴禮不再停留,抬腳離去。
院外把守的錦衣衛未收到放人的命令,立時伸手將裴禮攔下。
“放肆!”
高升立時大喝,“臨淵是我兄弟,你們豈敢阻攔?退下!”
兩名錦衣衛千戶低頭後退。
裴禮對高升也不曾有什麼表示,直接離去。
隨著裴禮的離開,院中好一陣沉默。
“陸伯。”
高升輕聲詢問,“臨淵拒絕對世家門閥出手,我們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