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殘月,河燈,花開幾時再相逢?浮夢……隨風。
聖山峰頂,煙波秀水,霧籠青山。
墨靈舟搖搖擺擺,好似丟了魂般,載著數十人落於峰頂。墨靈神色有些焦急,一躍而下,拍了拍此刻正盤膝靜坐的萬劍一。
“三弟,隨我去!”
萬劍一聞言騰地起身,麵顯疑惑。而墨靈也顧不得解釋,拽著萬劍一繞過茅草屋,遙望遠山,一聲高唿。
“大長老!”
幽暗的遠山隻傳來幾聲迴響,寂寂寥寥,少傾,墨靈還想多說些什麼,這時,一聲蒼老的歎息聲響起。
“哎,老衲走不動了,要和小虎留下……”
“大長老!拂雲島將經曆一場劫難,能不能逃過大哥難以預測,為了以防萬一,除了花塚選中之人,能多帶走一個便帶走一個!”
墨靈手執一柄六葉圓刀,青光一閃,在萬劍一肩頭劃開了一條口子,怒目而視。
“二哥……”
萬劍一攥緊墨靈手腕,滿臉疑惑,鮮血順著他的臂膀灑在那圓刀之上,將整個刀身也染得一片血紅……
“花塚還有那麼多弟子,我不能走!”
萬劍一身形劇顫,緩緩低頭,任鮮血流淌,麵顯果決。
“這天機星盤收好!三弟……保重!”
墨靈攥著圓刀的手不住顫抖,望著萬劍的目光中滿是不舍,少傾,墨靈決然轉身,一甩手將圓刀叉入身前青石,飄身躍上了墨靈舟。
“二哥!”
萬劍一還是難以相信眼前一切,望著墨靈舟衝向山下,逐漸化為一個小黑點,怔怔而立,目光有些茫然。許久,他這才想到了什麼,轉身凝視著那插入青石還在抖動的天機星盤,神色凝重。
“嗡……”
萬劍一手腕一抖,天機星盤從石縫抽出,落於他的掌心。血液沿著六葉刀刃徐徐流轉,靈光逐漸驟斂,天機星盤瞬間縮為一柄巴掌大的圓盤,化為青光,沒入他的眉宇。
“天機星盤……滴血認主!”
蒼茫中,墨靈舟載著聖山老老小小,飄飛向遠處。墨靈嘴角噙著一抹苦澀,轉身向聖山深深一拜。
“天下事,分分合合,後會……有期!”
……
夜,殘缺的月。
北方森林幽暗處,渾濁的月光被林間稀薄的霧氣遮掩,陰嗖嗖的冷風吹過,氤氳中鋪滿了枯木和雜草。色澤妖豔的野獸和昆蟲穿梭遊走,一切的一切,都顯得詭異無比。不遠處,八根青石柱垂吊下八條碗口粗的晶瑩鎖鏈,將石臺上的一隻小狼牢牢鎖在其中。
“懦夫!”小狼一聲悲嚎,緩緩抬頭。
“孽子!冥頑不靈!”紫袍飄蕩開來,一中年男子高高舉起手中皮鞭。
“夫君莫要動怒……”
這時,一條火紅長尾將紫袍男子舉起的手腕卷起,多次袒護炎嗜的蘇月閃現,繼續為炎嗜求情。
而在蘇月身後,此刻還跟著一俏麗少女,正是:蝠紅。
“這裏可不歡迎魔族。”
紫袍男子身形未動,鬥篷遮掩下的頭顱卻直接旋轉了一圈,一雙血眸騰地燃起,令人渾身汗毛孔倒豎,死死盯著蝠紅。
蝠紅視線避開紫袍男子銳利的眸光,怯生生後退。
“咳!阿爺在此,紅兒不怕!”
這時,一聲輕咳響起,漫天蕩起一層層血霧,緊接著,血霧翻滾,幾具幹癟的屍體被“轟轟轟”拋落在地!
那幹屍麵孔猙獰,皮膚無半點血色,似被吸幹了鮮血,徒留身上靈甲寒光閃爍,這才能勉強辨識出原是人族靈甲軍的屍身。
“蝠魔老祖!”紫袍男子雙眸微瞇,抬頭盯著空中某處。
“傲天!許久不見!”
伴隨著有些沙啞的話語聲,漫天血霧凝聚成了一道龍卷,轟然墜地!
一顆顆血色骷髏頭環繞著龍卷遊走,逐漸凝聚出一道蒼老的身影……
碗口粗的丈八鐵拐拄地,幹屍瞬間化為微塵,飄散開來,這被稱為蝠魔老祖的老頭子踏步而出!滿目猙獰!
但見這位一襲寬大紅袍遮體,稀疏的紅發披散在額前,但也無法遮掩那張消瘦扭曲的老臉,腰係一串骷髏頭,骷髏頭還時不時張開大嘴,一團團火焰在口中奔湧,仿佛下一瞬便要吐出。
“阿爺!”蝠紅慌忙奔向蝠魔老祖,依偎在他的懷中。
“老家夥!放著你的亡靈峽穀不待,來我妖族作甚!”
被稱為傲天的紫袍男子語氣冰冷,將頭頂鬥篷緩緩掀開……
那是一張男子俊朗的臉龐,流水般的青絲柔順貼在肩頭,垂吊下萬千幽藍,眉宇間一股殺伐果決的戾氣攝人心魄,傲天微微抬頭,一雙血眸如淵深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拒人於千裏之外!
“有一樁大買賣與你相商。”
蝠魔老祖不以為意,枯幹的手掌將額前幾縷紅發撩起,兩點寒芒閃過,好像能刺入人的骨頭縫裏。
老頭子掛著血跡的嘴角微微張合,靈力傳音向傲天說著什麼,許久,傲天先是麵無表情,隨後麵顯一絲狠厲,袍袖一揮,一道血芒向著那蝠魔老祖麵門,飄飛而去!
“找死!”
“堂堂妖族宰相竟也是懦夫!”
血色奔湧開來,蝠魔老祖鐵拐一抖,兇殘狂暴的氣息席卷當場!
……
天道花塚,風蕭蕭,雨飄飄。
青峰靈臺中,細雨飄落,雨滴順著花亭飛簷一串串滴下,連成晶瑩的水線,青峰的視線也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青峰默坐在亭中,沒有淚水,也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時不時翻開身前竹簡看上幾眼,時不時望向角落處乳白靈火所在的高臺,似乎祈求著能有什麼奇跡出現……
細雨也未能將高臺上幾團靈火撲滅,灰白靈火茍延殘喘,隻是未敢再化為老者形態;而那藍色靈火雖顯微弱,卻也倔強燃燒;金色靈火自不用說,青峰被花妖奪舍之後好像還長高了幾許。
“師傅!”
望著拳頭大的十三爺有模有樣也坐上高臺上,一本正經,青峰沒忍住,“噗嗤”一笑。
“孽徒!你還笑得出來!”十三爺咯嘍一聲,險些氣得背過氣去。
“我生來就未流過眼淚,而且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過段時日便會忘到九霄雲外,您說怪不怪?”青峰尷尬一笑。
“沒心沒肺!也不知老夫生前造的什麼孽,收下你這孽徒?而且還要化為你小子的靈火?天理何在!真有點後悔從那煉妖爐裏出來……”十三爺周身墨色流轉,光頭上冒出一縷縷黑火。
“化為我的靈火有什麼不好?煉妖爐那雞窩大的地方不適合養老。”青峰抽搐一聲,麵顯不解。
“滾!”
十三爺牙縫裏隻崩出一個字,小黑臉不停抽搐,緩緩閉上了小眼睛。
……
雲遮星鬥無光,天地蒼茫。
夜晚的花塚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麵紗,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一些自認為實力還不錯的修仙者此刻已準備開始攀爬,而留在山腳下的多是一些修為境界較低者。
他們有的燃起篝火,三五成群圍坐在一起閑聊;有的支起帳篷便早早睡去,待養足了精神頭明天再說;還有的則在山下清潭中放逐幾盞河燈,向鴻鳴仙子光影默默祈福,虔誠無比。
“小帥哥,還要什麼花花草草不?”
幾隻小妖將千秋無名圍住,有的拋媚眼,有的則直接動手,在他腰間一頓翻騰。
千秋無名則是無語,任小妖玩耍,苦澀一笑,踮起腳尖望向遠處依舊亮著燈的帳篷……
帳篷內,燭火微明,好像隨時都能熄滅,三長老輕撫青峰額頭,麵色異常凝重,隨後搖了搖頭,掀起帳簾快步走了出去。
“小魚兒不會有事的!”
靈韻眼圈一紅,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落在青峰手背。
而武胖子、白小敏、齊星兒、雪姬、周野幾人見三長老出了大帳,也是慌了手腳。
“老大那麼扛揍……”
武胖子大臉哆嗦著,從腰間翻出個雞腿,往青峰嘴裏塞去,這時,靈韻腰間靈寵袋鼓了鼓,小白也探出小腦袋,左看右瞧。
“哥……”
突然,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從青峰口中傳出,他雙眸倏地睜開,乳白色雙瞳滿是驚懼,環顧周遭。
“沒事!”
眾人欣喜,剛要上前扶起青峰,而正在此時,青峰猛地探出一隻小手,“砰”的一聲掐住武胖子脖子,將其高高拎起!
“小魚兒!”
靈韻抱住青峰手腕,讓他鬆手,擦了擦眼角淚水。
青峰另一隻手掌一翻,接住靈韻落下的幾滴淚水,緩緩攥在手中,置於眼前看了又看……
“鬆手!”
見武胖子眼看翻了白眼,眾人齊唿,而還不待眾人反應,青峰又是“砰”的一把掐住靈韻玉頸!
“嗷!”
這時,小白撲騰著從寵物袋中躥出,亮出小爪子就向青峰臉上撓去。
“九命玄天君?這是哪?”
青峰乳白色雙瞳一瞪,似沉寂了萬年的積雪,冷冷盯著小白。而小白也望見了那詭異的雙瞳,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
青峰環顧周遭被驚呆的眾人,又轉頭望向靈韻,少頃,舉起的雙臂緩緩放下,眾人見機扶著武胖子和靈韻慌忙倒退。
青峰望著帳篷中的眾人,目光中滿是彷徨,隨後猛地一跺腳,衝天而起!
“轉瞬即逝,萬載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