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正使阮耀發言,副使周鶴芝率先發聲質疑道:
“某久聞蓼國公忠肝義膽,不曾想現如今魯監國正在身陷危難之際,閣下竟然在此沉溺於酒醉金迷之中?嗬嗬,看來風評虛假,聞名不如見麵,真是令在下看不懂啊。”
周鶴芝的話惹怒了在場的多位明軍將領,素來膽大的明軍將領張堯中直接將眼前的酒桌掀起,騰的一下站起來,大踏步地走上前,雙手揪住周鶴芝的衣領,嘴中噴著夾雜著酒氣的話語道:
“你懂個雞拔毛?!
你知不知道老子們在江淮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迴到登萊又連續作戰抵禦建奴的進攻,誰人不是死裏逃生?
等到中秋佳節,好不容易放鬆一下,國公爺領著大家喝杯小酒,你他娘的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的是什麼話?”
張鹿安不認識阮耀身後的周鶴芝,看到張堯中的所作所為也沒有製止,卻見周鶴芝不慌不忙地說道:
“那是蓼國公沒有安排好……”
“放你他娘的屁……”
張堯中舉拳作勢要打,卻被旁邊的阮耀雙手握住他的拳頭,隻聽阮耀大聲地請求道:
“將軍請息怒!”
趁著張堯中愣神的功夫,周鶴芝抬起一腳踢到張堯中的腹部,使得張堯中直接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周圍喝蒙圈的明將們頓時大笑聲一片,惹得張堯中惱羞成怒,爬起來就要跟周鶴芝拚個你死我活,阮耀連忙隔在兩人的中間進行阻擋,情急之下大吼道:
“蓼國公,蓼國公,你快管一下,這位是我大明平夷侯周鶴芝,實在打不得啊。”
蓼國公張鹿安還是不動如山,穩坐釣魚臺,他旁邊的張撿卻能領會自己少爺的意思,上前製止了張堯中的進一步動作。
等到張堯中稍微冷靜下來,阮耀來到張鹿安的麵前下拜後說道:
“蓼國公就算不為魯監國考慮,難道就不考慮乃兄的安危嗎?”
“什麼?把話說清楚!”
“蓼國公,我們敗了,十餘萬大軍灰飛煙滅,清軍已經攻上了舟山島,舟山城中僅有三營一千五百將士,岌岌可危啊。而我大明將士的親眷,包括令兄張鹿鳴的一家人,都是安頓在舟山城中啊。小人懇請蓼國公盡快出師,再晚就來不及了啊!”
阮耀說的情真意切。
張鹿安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自己這邊擋住了絕大部分的清軍精銳力量,而魯監國那邊對付的僅僅隻是清軍的地方勢力,居然還能一敗塗地,弄得根據地幾乎失陷,簡直失敗透頂。
但是正如阮耀所說,他是絕對不能置自己胞兄張鹿鳴一家不顧的,當即下令撤去酒席,召集自己的謀士王征、閻爾梅、朱國柱和應廷吉商議對策,大家雖然對舟山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蓼軍都是無法在短期內再進行遠征了。
王征說道:
“大帥,這邊剛下了命令進行休整,如果再突然征集大軍出征,對大帥的聲譽不利。”
“王總司正說的正是,官家最忌言而無信。”
“王大人和朱大人是從人力方麵來說,那麼應某就不得不提一下物力了,我們帶迴來五十多萬人,光是這些人的夥食每日就得增加海量的供給壓力,我們已經不得不向遠洋一帶捕魚,希望增加漁獲,緩解糧食壓力。而如果再征集人馬遠征,恐怕光是糧食這一塊就無法得到有效的滿足。”
應廷吉說道。
張鹿安聽完後點點頭看向了閻爾梅,閻爾梅鄭重地說道:
“如今遼寧危急、登萊有事,按道理來說確實不應該再行遠征,可是百姓尚有親親之誼,更何況貴如國公呢?”
閻爾梅的話剛說完,就有老管家張喜前來報告,聲稱張母容氏相招,很明顯容氏也已經知曉舟山事宜。
張鹿安心中已有計較,便讓四位幕僚暫時等待片刻,自己入大帥府內宅,拜見了母親容氏。
容氏罕見的沒有哭泣,隻是麵色坦然地說道:
“鹿安兒,你大哥鹿鳴之前不聽你的勸告以至於今日被困舟山,想來也是他命裏注定吧。我鹿安兒重情義,為娘正是深知你的性格,才會讓張喜把你給叫迴來,希望你還是以登萊大局為重,讓我們留在登州一起為你大哥一家拈香祈福……”
容氏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從她攥緊的拳頭很明顯可以看出她的內心十分矛盾,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既擔心長子張鹿鳴一家人的安危,也聽說了張鹿安上次江淮之行遇到的巨大困難,生怕張鹿安再有閃失,因此顯得患得患失。
張鹿安卻斬釘截鐵地說道:
“母親勿憂,兒子已有計較。”
張鹿安說完,拜別了自己的母親,然後再次出現在四位幕僚的麵前,力排眾議,明確了自己的意見,那就是舟山一定要去,而且是自己親自帶兵前往,接下來討論的就是出兵的問題。
熟悉蓼軍情況的王征各部的情況一一擺出來,各部人馬要麼是剛剛加入不久、要麼是損傷極大人員不齊,如果非要說依然士氣旺盛的隊伍,無疑隻有因為年輕而朝氣蓬勃的近衛協。
應廷吉從糧餉的角度,建議盡量攜帶精兵,人數還不能超過五千,否則武器彈藥和糧食物資無法快速匹配三個月之用。
閻爾梅、朱國柱也建議暫時不要使用新降兵和俘虜兵。
張鹿安便下定決心地吩咐:
“本帥就帶著近衛協還算完整的第一、三、五步兵協和盛長功的第二炮兵協前往,將領方麵,以堂兄張鹿聲留守登州,張鹿遠作為副將隨我遠征。”
張鹿安的這個說法令四位幕僚陷入了沉思,他們從阮耀和周鶴芝的說法中,獲悉了進攻舟山的清軍至少有十萬大軍,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明軍都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閻爾梅看著張鹿安欲言又止,張鹿安鼓勵地問道:
“你們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閻爾梅便小心地說道:
“大帥為人一向豁達,屬下也就實話實說直言不諱。此去舟山艱險萬分,不知道大帥可有想過後路?”
張鹿安一聽便明白過來,笑著說道:
“哈哈,當然,眼下不是數年以前,那個時候隻能孤注一擲,如果本人不幸,整個係統便會分崩離析。
如今卻是不同,我兒夢昭已經五歲,但是他的母親陳氏能識大體,我堂兄張鹿聲也是質樸忠勇,諸公勿憂!盡可以放心放進肚子裏,靜靜地等待我等凱旋的消息即可。”
四人見張鹿安的主意已定,誰都不好說什麼,張鹿安決定留下閻爾梅和朱國柱,帶上王征和應廷吉出征,把倉庫中現存的物資給近衛協裝配完畢,便在大明永曆五年、魯監國六年八月十七日發布遠征命令,命令近衛協第一、三、五步兵營、張堯中的第二十六步兵營和盛長功的炮兵第二協一同出征。
魯監國六年八月十八日
張鹿安、張鹿遠帶著遠征軍乘坐參將薛去疾所統領的水師第二協的船隻,在平夷侯周鶴芝和阮耀的引導下,浩浩蕩蕩地楊帆起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