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大哥，該輪到雅兒了。”趙雅兒將焦尾擺在地上，迫不及待地開始撥弄琴弦，“仙音姐姐說過，音律就是要傳達(dá)內(nèi)心的情感，所以雅兒在學(xué)會基本的撥弦手法以後，試著將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表達(dá)出來，譜了一首曲子……”趙雅兒輕輕撥動琴弦開始演奏，手法還很生澀，時不時會停頓一下，但是以一個初學(xué)者而言，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曲調(diào)先是悠揚婉轉(zhuǎn)，波瀾不驚，而後逐漸輕快歡愉，如小鹿亂撞，之後變得纏綿甜蜜，少女心意，盡數(shù)注入其中，自是被精通音律的未明完全收下。“雅兒的手法還很生澀，見笑了……”一曲過後，趙雅兒紅著臉走了迴來，眾女紛紛獻(xiàn)上掌聲，未明起身說道：“各位的心意未明銘感五內(nèi)，今天真是太高興了，我這就親自下廚，再弄幾壇酒，我們好好說說話！”“小師兄，我來幫你！”王蓉也站了起來，未明心中一動，微笑道：“好，就有勞蓉兒了。”
兩人雖是初次合作——對王蓉而言，但配合卻是默契無間，無論是傳遞刀碗，還是幫忙調(diào)味，全都心有靈犀，完全無需交流。天才如王蓉，此前不願和人一同下廚的原因便是大多數(shù)人無法跟上她跳躍的思維，隻會礙手礙腳。可是與未明一起卻令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不免多看了未明幾眼。被發(fā)現(xiàn)後她慌忙扭開頭去，羞紅直泛到了耳根，未明心中暗笑，卻假作不覺。很快，在兩人高超的廚藝下，一桌豐盛的飯菜就擺在了院中。仙音素來是清心寡欲，不沾葷腥；而神醫(yī)在廚藝方麵的造詣也極為有限，平日隻為她們準(zhǔn)備簡單的飯食。所以看到這頓盛宴，幾人無不眼冒金星，再也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來。“慢點吃，別噎著。”未明正替幾人夾著菜，突然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未明，你在嗎？”未明全身一僵，事實上他也沒有多少反應(yīng)時間——秦紅殤已興衝衝地走入穀中。
哐當(dāng)，霹靂寶刀掉落在地，秦紅殤臉上的興奮、喜悅漸漸凝固，如同一尊蠟像一樣，紋絲不動地看著幾人，而此前其樂融融的眾女也悄然收聲，連大氣都不敢出。“紅殤……”未明站起身來，想朝秦紅殤走去，但秦紅殤卻退了一步。“你別過來，她們是誰？”秦紅殤的聲音冷若冰霜，到了此刻，隻能實言相告，未明歎了口氣：“紅殤，她們都是……”“別說了。”其實又何須言明，七夕佳節(jié)特意來訪還能有什麼理由？撿起霹靂寶刀，秦紅殤咬緊牙關(guān)，顫聲說道：“你、你這負(fù)心薄幸之人！你明明答應(yīng)過要與我……原來都是在騙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不是的！紅殤，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雖在意料之中，但真被秦紅殤如此質(zhì)問，未明還是感到揪心般疼痛，“第一次見麵起，我就為妳的率真、還有骨子裏的俠氣所吸引，我對妳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發(fā)自肺腑。紅殤，我真正愛著妳，不僅是你，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如此。”未明迴過身去看著眾女，雖然慚愧但同時語調(diào)也很堅定，“我的確很花心，但對你們?nèi)魏我蝗耍际强坦倾懶牡南鄲郏瑹o論是誰我都無法割舍……”
“紅殤姐姐……”王蓉不忍未明陷入如此為難的境地，想要為他出聲開脫，然而秦紅殤卻打斷了她：“夠了！東方未明，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這段感情，就由我親自斬斷，看刀！”秦紅殤揮動霹靂寶刀朝未明砍來，那刀法錯亂無章，想來她內(nèi)心早已是天翻地覆。這等程度的刀法，未明隨手就能化解，可是未明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秦紅殤的刀鋒漸漸逼近。察覺到未明引頸就戮的念頭，王蓉驚叫出聲，慌忙取出廚刀想要上前，而風(fēng)吹雪更早已大步趕上，然而下一刻，太刀已經(jīng)脫手。“你們不用管。”未明聲音坦然，看著秦紅殤露出一絲苦笑，“這是我和紅殤之間的事。”“不！”風(fēng)吹雪與沈湘蕓失控地咆哮道，趙雅兒緊緊捂住雙眼不敢直視，饒是王蓉平日機變無雙，此刻也手足無措，隻是呆若木雞，顫抖不已。秦紅殤一刀斬下，見到未明別說反擊，竟是全無閃躲，任由宰割，心下忽然不忍，急忙收手令刀鋒偏了幾寸，但還是斬進(jìn)了未明肩頭。
“唔！”未明痛哼一聲，血水噴湧而出，不禁單膝落地，兀自咬牙支撐。“未明哥哥！”沈湘蕓急出淚花，著急地想要尋找繃帶，然而腦袋卻一片空白，隻是不停地在原地打轉(zhuǎn)。風(fēng)吹雪反應(yīng)快些，用力拔出霹靂刀後，點住未明的穴道減緩血流，同時撕下一片衣服為未明包紮。“你、你為什麼不躲開！”秦紅殤看著未明臉白如紙，滿頭大汗，心中的疼痛竟?jié)u漸壓過了憤怒。未明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紅殤，我是個差勁的人，能被秦女俠斬殺，也算是死得其所。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內(nèi)心好受哪怕一分，那便是此刻的我最願意做的事情，又為什麼要躲呢……”
“你……你！”淚水不住地從秦紅殤眼中流出，這時沈湘蕓終於冷靜下來，開始為未明處理傷口，未明忍著疼痛，努力朝秦紅殤微笑道：“在我心中，你們每一個都是一樣……都是我珍視的不可替代的存在……明明已經(jīng)有了如此佳人，卻仍不知足……我真是，罪無可赦……紅殤，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諒，剛才這一刀，不過是些許的疼痛，相比你內(nèi)心受到的創(chuàng)傷簡直不值一提。而看著你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心中痛楚更比這刀傷要強烈萬倍！紅殤，對不起，你動手吧。”未明輕輕推開沈湘蕓，然後撿起霹靂寶刀遞給秦紅殤。“不、不要！”沈湘蕓張開雙臂攔在未明眼前，可看到未明的眼神，她感到深深的無力，那份堅定，她無法動搖。“你，我，啊啊啊啊啊！”秦紅殤也不接刀，大叫一聲後便跑出穀去。
“都別跟來。”未明不顧眾女臉上擔(dān)憂的神情，平靜且堅定地說道，隨即施展淩波微步追趕上去。在穀口他終於看見了秦紅殤。見到未明追來，她正想快步逃離，但未明卻假意一個踉蹌，栽倒在地，然後大聲唿痛，裝作是傷口裂開。果然秦紅殤聞聲迴頭，連忙跑迴來扶起未明。“紅殤……對不起。”未明趁勢靠在秦紅殤的肩頭呢喃道，秦紅殤此刻滿臉淚水，看著麵前的未明，她竟提不起半分怒火。“不要說了……”秦紅殤伸出雙手抱住未明，歎道，“算我命苦，偏生喜歡上你這個三心二意之人！其實此前見到湘蕓姑娘、還有上次在金刀王府，我就已經(jīng)有所察覺……可你為什麼偏生又對我這麼……唉，其實我知道，你並非真的負(fù)心薄幸，你對我還是……很好的。”
“紅殤，真是委屈你了……”未明摟緊秦紅殤，不免牽動傷口，又哼了一聲。“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傷得重不重。”秦紅殤看到肩膀的布帶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心下不免自責(zé)，未明卻是不以為意：“能得到你的原諒，區(qū)區(qū)小傷早被我忘到九霄雲(yún)外了。”“哼，老是這般油嘴滑舌。”秦紅殤輕輕給了未明一拳，未明假裝吃痛，不過這次秦紅殤可沒有理會，“就該砍重一些，讓你長點記性才好。好了，七夕也看過你了，我也該迴去了。”“欸，這麼快嗎……”“哼，本姑娘可是很忙的，最近東廠並不安分，我還得迴去主持事務(wù)。”“好吧……對了，你的刀……”未明遞過霹靂寶刀，然而秦紅殤臉上忽然發(fā)紅，有些扭捏地說道：“這、那個……作為七夕禮物，送給你了。”“啊？可你難道不需要這刀防身麼？”
“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要保護(hù)我一輩子麼？何況……哎呀，羞死人了！”秦紅殤再不答話，將寶刀塞還給了未明便大步逃開。霹靂寶刀乃是霹靂堂的貴重信物，將它交給未明，其中意味不言自明，未明傻嗬嗬地笑了一陣，迴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眾女不知何時都已站在穀口，神色古怪地看著未明。“可以啊，東方少俠銅筋鐵骨，這點刀傷又算得了什麼，小妹是白擔(dān)心了。”沈湘蕓有些不悅地看著未明，王蓉也是嘟起小嘴：“花心的小師兄，這次總算栽了跟頭！”不過關(guān)切終究還是壓過了惱怒，見到未明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珠，沈湘蕓忍不住上前替他檢查傷口。好在隻是皮肉外傷，休息一陣便無大礙，在未明花言巧語好說歹說之下，總算獲得了湘蕓的原諒。之後未明不顧眾女反對，堅持一路護(hù)送她們迴去。
待得返迴逍遙穀時，天色已近黃昏，路上他還見到了穀月軒與曹萼華在離忘憂穀不遠(yuǎn)的一個小亭子裏歇息，穀月軒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而曹萼華也是滿麵春風(fēng)，未明歎了口氣，沒有去打擾他們。到了晚上荊棘默不作聲地迴到穀中，又是修煉了一天吧，未明默默想道。不久無瑕子便笑意盈盈地走了進(jìn)來，手中還拿著一幅畫卷。“正好，你們都在！來，這是為師托丹青畫的鵲橋相會，快來看看！”畫卷展開，隻見涼亭之中，一男一女相談甚歡，男子端重儒雅，女子小家碧玉，真是十分溫馨般配的畫麵。“如何，是不是很幸福美滿！”無瑕子還沉浸在美好未來的幻想中，自然不會注意到荊棘的雙拳幾乎已經(jīng)快要攥出血來。“師父，徒兒迴來了，您在看什麼啊？”就在此時，穀月軒也走進(jìn)屋來，臉上還帶著一絲紅暈。
“軒兒，來得正好！快看看這幅畫！”“是，咦？！這、這……”才看了一眼穀月軒便已滿臉通紅，將畫作慌忙放迴桌上，u看書 ww.uukans 人也直退到了角落方才站定，無瑕子見狀放聲大笑：“哈哈哈，軒兒難得如此害羞啊！今天為師看你們兩個玩得很開心嘛，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終身大事了呢？”“這……師父，未免……太快了吧……”“胡說八道！為師這老骨頭都快要散架了！你們年輕人要是再這麼磨磨蹭蹭，我什麼時候才能抱徒孫啊！”“我……弟子洗衣服去了，師父晚安，師弟們晚安……”穀月軒慌不擇路，趕忙逃竄而出——其實以他的年紀(jì)，結(jié)婚生子再正常不過；何況他素來將無瑕子視若其父，婚姻大事由師尊做主也是常理；再加上曹萼華溫婉賢惠，也與穀月軒的期許相符。其實他早已認(rèn)可了此事，隻是表麵皮薄，不好說出，此般心思當(dāng)然逃不過無瑕子的眼睛。“嗬嗬，看來為師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到徒孫了啊！哎呦，這老骨頭活動一天也是有些乏了，為師休息去了，你們兩個也趕快迴房吧。”
無瑕子伸了個懶腰走迴房中，一時屋內(nèi)隻剩下未明和荊棘二人。“二師兄……”“啐！”荊棘盯著那幅畫，眼中情緒不斷變化，額角也是青筋暴起。有那麼一刻，未明覺得荊棘就要暴跳如雷，將它碎屍萬段，不過荊棘最終隻是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破門而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還是來了啊……未明歎了口氣，從行囊中取出兩塊金屬，一塊黝黑如炭，但隱隱有火光從中透出；另一塊則釋放著森冷的寒意，在月色下閃爍銀光。未明看著兩塊金屬，眼中的神色愈發(fā)堅定。“二師兄，就算你踏入修羅之道，我也要將你拉迴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