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斜靠在那張快散架的桌子旁,死死盯著杯底最後一點渾濁的酒液,喉嚨裏還殘留著劣質酒精帶來的灼燒般的疼痛,仿佛那股辣意順著喉嚨一路燒進了心裏。龍小月的笑聲在這不大的房間裏肆意迴蕩,那聲音尖銳得好似某種專為末日奏響的瘋狂伴奏。她大大咧咧地仰躺在破舊的沙發上,兩條腿高高地翹在茶幾上,靴子上厚厚的泥垢毫不留情地蹭髒了那唯一還算幹淨的玻璃麵,就如同這個末日世界,將一切美好都無情地玷汙。
“敬末日!蔽矣忠淮蔚吐曋匮}著,像是在對這操蛋的世界做著無謂的抗爭。說完,我猛地將空杯重重砸在桌上。“哐當”一聲,玻璃與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響在這寂靜得有些詭異的房間裏格外刺耳,仿佛要將這壓抑的氛圍撕裂。
這聲響驚起了角落裏的一隻老鼠,它那黑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瞅了我一眼,嘴裏緊緊叼著不知從哪個陰暗角落找來的食物殘渣,“嗖”的一下迅速鑽進了牆縫裏,隻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黑影,仿佛連它也懼怕這末日裏隨時可能降臨的危險。
我們早就知道屍潮一旦來襲,就會像個甩不掉的噩夢般滯留許久,可誰能想到,它竟如惡魔般在我們這兒賴了長達一個多月。這下城,本就脆弱的生存底線,終究還是被徹底擊穿——徹底斷糧了。
我是半喪屍,又頂著“官方的人”這層身份,自然不用為溫飽發愁,甚至連還在懷孕的墨墨,也因特殊照顧開始胖了起來。再看龍小月,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鳥樣子,整天抱著酒瓶子,嘴裏吹著那些不知真假的牛逼。至於小太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著了,也不知道她在這混亂的末日裏究竟怎麼樣了。
如今,人吃人這殘酷又血腥的一幕,在下城已經越來越常見。葉梟肯定是知道這事兒的,可他卻選擇了冷眼旁觀。在他眼裏,或許在這絕境之中,人吃人也算是一種無奈的生存方式吧。
大概又過了半個多月,終於,飛機編隊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打破了下城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轟轟轟……”轟炸還是來了,炸彈如雨點般密集落下,那聲勢浩大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夷為平地,說是能炸死下城哪怕藏得再深的老鼠,都一點不誇張。果不其然,那轟炸區不偏不倚地經過了一片幸存者的住區。那些人之前還心心念念著轟炸能驅散屍潮,卻沒料到,這期盼已久的轟炸,就像死神的鐮刀,無情地將他們從睡夢中收割,把他們震死在了美好的幻想裏。
好在,屍潮總算是被這鋪天蓋地的轟炸引走了。可下城的人們哪有時間去為那些死去的人悲哀,畢竟活下去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而且這麼一來,至少儲備糧又多了一些,反正也沒人會心疼可惜那些被炸死的人怎麼樣。隻是讓人惋惜的是,轟炸把外麵炸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濃煙滾滾。不少可能存在的物資,也在這猛烈的轟炸中一起被炸沒了,化為了灰燼。
不過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在這絕望的末日裏,混吃等死就得了,不是嗎?
我緩緩站起身,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拖著沉重的步伐朝上麵走去。剛迴到地麵上,一股刺鼻的硝煙味就撲麵而來,熏得我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天空被濃煙染得灰暗無比,好似一塊沉重的鉛板,沉甸甸地壓在這座城市的上空。
街道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炸飛的碎石、扭曲變形的金屬殘骸,還有一些分辨不出形狀的黑乎乎的物體,或許那曾經也是鮮活的生命吧。偶爾有幾縷火苗在廢墟中頑強地跳動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是在為這末日的毀滅奏響著挽歌。
遠處,幾棟搖搖欲墜的大樓像幾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風中搖搖欲倒,仿佛下一秒就會轟然倒塌,將這片廢墟再次掩埋。街道兩旁的店鋪,門窗都被炸得粉碎,裏麵的東西散落一地,與灰塵和瓦礫混在一起,無人問津。一隻破舊的鞋子孤零零地躺在路中間,像是在訴說著它主人未知的悲慘命運。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不時踩到一些碎玻璃和石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路過一個拐角時,我看到一隻隻巨大的老鼠,正低著頭在廢墟裏翻找著什麼,它身上的毛掉得斑斑駁駁。聽到我的腳步聲,它警惕地抬起頭,衝著我“吱吱”地叫了兩聲,眼神裏滿是恐懼與戒備。我瞥了它一眼,沒有停留,繼續朝前走去。
走著走著,我來到了曾經的廣場。這裏曾經是下城最熱鬧的地方,可現在,隻剩下一片死寂。廣場中央的噴水池早已幹涸,裏麵堆滿了垃圾和雜物。周圍的長椅東倒西歪,有的還被炸得缺了一角。在廣場的一角,有一麵牆還勉強矗立著,上麵殘留著一些不知何時張貼的海報,在風中“嘩啦啦”地響著,像是在無力地掙紮。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風裏夾雜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喪屍都消失不見了,倒也算是好事吧。
迴到下城,龍小月還在沙發上躺著,不過酒瓶子已經空了好幾個。她看到我迴來,醉醺醺地抬起頭,含糊不清地說:“你上去看了?咋樣了?”
“喪屍確實沒了!”
“好事。∧鞘!”
“上麵的物資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