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臉上那自豪的笑容瞬間僵住了，像被凍住的奶油。他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我直視的目光，喉嚨明顯滾動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咽下什麼東西。


    “您？”他的聲音明顯比之前低了好幾個分貝，尾音甚至帶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顫抖，“葉……葉總沒有安排對您進行等級評定。”


    “哦？”我微微挑眉，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卻故意露出些許“失望”的神色，“為什麼？難道我這個原材料反而比不上用我下腳料製作出來的成品，值得評個等級？是我不夠資格，還是……葉總覺得評不了？”


    我刻意加重了“下腳料”和“評不了”幾個字，目光緊緊鎖住參謀那張開始滲出細密汗珠的臉。


    參謀的額頭真的見汗了。他下意識地扯了扯軍裝的領口，仿佛那裏突然變得很緊。“這……這個……” 他語塞了幾秒，眼神飄忽地看向我手中的文件，又飛快地瞟了一眼門口，似乎在期盼著誰能進來幫他解圍。


    “葉總指示……您的情況……是特例。我們的評定體係，是基於人類強化的穩定模型建立的標準，要求精確……可控……可量化……” 他越說越快，像是在背誦某種官方聲明，但語氣裏的心虛和不確定暴露無遺。


    我耐心地聽著，沒有打斷他。作戰室裏隻剩下參謀越來越幹澀的解釋聲，以及紙張被我無意識翻動時發出的輕微沙沙聲。他能感覺到我的目光像無形的探針，正試圖從他支離破碎的言語中挖掘出真相。他最終艱難地總結道：“簡單說……您的狀態……超越了我們目前理解的範圍，也超出了這套評定係統的設定閾值和認知框架。強行用人類的標準去衡量您，就像……就像試圖用米尺丈量星辰之間的距離。” 他試圖用這個比喻來增加點學術性，顯得不那麼狼狽。


    “超越範圍？還是高到你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我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指尖在文件夾硬質的邊緣緩緩劃過，冰涼的觸感清晰。參謀的話驗證了我模糊的猜測。這些戰士，他們引以為傲的節點融合度、強化深度、能量穩定性……這些被精密儀器測量、被專家團隊分析、被冠以數值和等級的東西……在我身上恐怕連個入門基準線都算不上。


    參謀的緊張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悄悄瞥了一眼我手中文件上的“磐石”數據——78%融合度，深iii級——那已經是他們目前技術的巔峰。再想到我這個提供病毒本源的“怪物”就站在這裏……不，應該說坐在他麵前，他內心的恐慌可想而知。葉梟團隊必然嚐試過探測我，結果很可能是一場災難。


    這倒真像葉梟的作風。


    就在這時，參謀口袋裏的加密通訊器短促地震動了一下。他如蒙大赦，立刻掏出查看，臉色瞬間變得更加緊繃，眼神快速掃過我。


    “葉……葉總急電。”他聲音緊繃地匯報了一句，然後立刻接通了通訊器，轉身麵向角落，壓低了聲音開始通話。雖然他的聲音壓得極低，但在這相對安靜的環境裏，幾個關鍵詞還是飄了過來：


    “……是的……他就在我麵前……”


    “……詢問評級……”


    “……重申指令：嚴禁任何未經批準的測量！”


    “……明白！堅決執行！”


    參謀幾乎是屏著唿吸聽完的，然後才僵硬地轉過身，臉上努力維持著專業性的僵硬：“抱歉，葉總那邊有緊急事務需要協調。”


    我看著他強自鎮定的樣子，忽然覺得有點意思。葉梟的反應比參謀的冷汗更能說明問題——他害怕。不是害怕我這個人（或許也怕），他更害怕的是我身上未知的、無法掌控的力量。無法測量，無法評定，就意味著存在巨大的變數和風險。而風險，對力求精確掌控全局的葉梟而言，是最不可接受的。


    “葉總總是這麼忙。”


    我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很淡，聽不出情緒。我將手中的文件輕輕合上，遞還給旁邊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參謀助理。


    “看來我這評級，得無限期擱置了。無妨，” 我看著額頭還在冒汗的參謀，“至少我現在知道，‘磐石’那樣的戰士已經很厲害了。這對計劃來說，確實是了不起的成功。”


    我把“磐石”的名字說出來時，參謀的眼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我的話表麵上像是理解和接受了現狀，但那份對評定結果的好奇並未完全平息，反而轉為了對葉梟過度防備玩味。這份未知的力量等級，連同葉梟此刻展現的忌憚，都在無聲地宣告一個事實：在這個計劃裏，我這個無法被評級的“源頭”，本身就是最大的變數。


    我心中的一點好奇，最終化為一聲無人聽見的輕笑。無法評級？那又如何。至少現在明白了，在這盤棋局中，我早已是超出了棋盤規則的那顆棋子。


    或者說，無條件的相信和信任嗎……


    他為什麼敢肯定我不會鬧幺蛾子跑路呢？


    不知道，也不理解……


    “你們最近有什麼任務嗎？”


    參謀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轉換話題問這個，神情明顯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一個轉移話題的機會。他連忙調整表情，努力恢複之前的專業姿態，不過眼底深處的一絲如釋重負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任務？有，當然有！”他語速加快了一點，帶著工作匯報般的熱情，“新人類戰士的戰鬥力需要實戰檢驗和磨合。我們最近在西南方向的m區發現了一股規模不小、而且表現出異常集群行動的喪屍群體。那片區域地形複雜，殘留輻射超標，常規偵察風險很高，而且……”


    他頓了頓，目光看向我，這次少了幾分試探，多了幾分確鑿的情報味道：“……情報分析顯示，這股喪屍似乎在被什麼東西引導，出現了我們從未見過的協同性。指揮部評估風險等級提升，需要投入精銳力量，盡快摸清情況、消除威脅並獲取樣本進行分析。”


    他的聲音變得清晰而正式：“鑒於目標區域的特殊性和潛在的高強度對抗可能，‘磐石’領銜的第五突擊小隊已被選定執行此次清除與偵察任務。”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帶著一種確認事實的語氣，而非之前的忐忑請示：“而您，作為我們計劃核心的‘源體’和終極保障力量，葉總指示，您將作為最高級別的戰略支援單元，全程‘協同’行動。您的任務是：確保‘磐石’小隊成員在遭遇不可預知的、可能超出新人類戰士當前應對極限的突發‘異常’威脅時，生命安全得到最高優先級的保障。您的獨特感知能力，也是對戰場態勢評估的寶貴補充。”


    戰略支援單位嗎……


    “代號—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