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忠的這個新年,過得屬實有些水深火熱。
他沒有家世,能爬到如今這個位置,憑的都是自己的本事。
十六歲從一個泥腿子參軍,一刀一槍的拚殺,由百夫長到如今的四品將軍,他拚了整整三十年。
肖建忠醉醺醺的從甘州知府的家中出來,迴到他的臨時住處。
一進屋,他虛浮的腳步立刻就穩重起來,麵上也不再是那副迷離的表情。
這甘州知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今年折損他這麼多的兵士,竟然妄圖就用一頓酒,一匣子金條打發了他。
肖建忠臉色陰鷙的打開書案上的西北堪輿圖,認真的研究起來。
朝廷與廣平王對峙數年,消耗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最後也沒有攻下那條江。
肖建忠心裏知道,自己明麵兒上是被罷黜調離南部戰場,實際上是皇上另有意圖。
皇上讓他將甘州一線握在手裏,說是拱衛中原的第二道防線,可從輿圖上看,不像是為了抵禦北境,反倒是像為了防衛西北軍。
難道皇上是為了防著霍雄?肖建忠揣摩了一會兒皇上的心意,心裏有了大致的方向,轉頭又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紙上。
皇上給的聖旨上是讓他來鎮壓起義,糧草就地征用,所以他來北地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找各府知州來征調糧草。
可這些地方比他想象的還要窮困。忙活了大半個月也隻不過征調了一萬石的糧食。
肖建忠正憂心忡忡的時候,甘州知府徐大人找到他,想要請他撥些人手助他解決些府衙的事情,他願意私下為兵士們捐贈一批棉衣。
官場浸淫這麼多年,肖建忠自然能猜到徐知府借人的目的,絕不是他說的那樣簡單,但是水至清則無魚,麵對地頭蛇,是虎他也得臥著。
可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徐知府竟然折損他數百人。
他的這些手下都是正兒八經上過戰場的人,真刀真槍磨煉出來的。如果真是像徐知府所說,與他的人交手的是一批土匪,那西北土匪的戰力不容小覷。
肖建忠長歎一口氣,拿起書案上的犧牲士兵的名單,這些士兵將為他換來兩萬擔糧草。
心中為這些人惋惜了一會兒,人命的價值幾何?
隨即一個念頭劃過他的腦海,糧草?
肖建忠手指點過輿圖上的幾個地名,這幾個地方他都派人去征調過,幾乎是毫無所獲,那霍雄他們有糧草嗎?
據他所知,西北軍的糧草一向都是自籌,那霍雄的糧草從何而來,他手裏的將士可比自己的人要多的多。
難怪皇上要他來築這第二道防線,霍雄要人有人,要糧有糧,造反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肖建忠覺得他有必要查一查西北軍的糧草來源。
正在思索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進。”
一個穿著青衣的年輕人進來,雙手將一封信呈到他的麵前。
“將軍,京城的密信。”
一聽京城密信幾個字,肖建忠立即正身,從椅子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
信封用了特製的蠟密封過,肖建忠檢查了一遍,確定完好無損,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取出裏麵的紙來。
這是皇上的密信。
“去外麵守著,誰都不許靠近......”
看著親隨關門出去,肖建忠這才將信紙展開,仔細的閱讀起來。
信上的內容不多,但看的他眉頭深深的皺起。
霍雄果然是要造反了嗎?
不然皇上為何要讓他務必守好這道防線,等著派人協助去捉拿霍雄呢?還有見到向內地急行的西北軍,一律要格殺勿論?
肖建忠將密信小心翼翼的收好,這是他的習慣。總想著萬事留痕,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他的人手早就布置到防線上,隻不過最近都在忙著幫當地衙門捉拿鎮壓起義的人,精力有些分散而已。
肖建忠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輿圖上,推測著霍雄會什麼時候行事,從什麼方向北下,他在何處遭遇西北軍的幾率最大。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霍雄為何要造反?
站在肖建忠的角度來看,他想不明白,霍雄為何要造反。
家裏是世襲的公侯爵位,母親是朝廷的長公主,身份尊貴,自己手握重兵,財富,權勢,兵力樣樣都不缺,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霍雄圖的是什麼呢?他母親姓秦還不夠嗎?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霍騁看著同行的二人,一麵往自己嘴裏扒拉著麵條,一麵心裏暗暗後悔。
這兩個人一路上都冷著一張臉,話也不多,李永才說他們二人是保護他人身安全的護衛,可霍騁怎麼看怎覺得,他們像是皇上派來監督他的。
因為從出發到現在,一路上他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無論他吃喝拉撒。
霍騁想著臨行時李永才的話,心裏一陣懊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自從第一次見到李永才,聽了他的話,霍騁就開始在心裏為自己開脫。
按照那個老太監的意思,應該是讓他去刺殺大伯。
自古無毒不丈夫,霍騁默默的說服自己,隻要大伯死了,就沒人知道是誰動的手,到時候他拿著聖旨,接手西北軍,繼承忠勇侯的爵位,救出父親,他這一輩子也就滿足了。
哪怕他死後下地獄,到時候他再跟大伯去賠罪,這輩子他也不想再做個窩囊廢。
可是,可是,李永才那個老閹奴竟然給了他一包東西,讓他偷偷的放進大伯的房間,還要讓他指認大伯謀反。
霍騁越想越後悔,以大伯的個性,恐怕得不到他信任的人,根本就進不了他的房間。
這種情況皇上估計早就料到了,要不然也不會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