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常年在長公主身邊伺候，是她的一等大丫鬟，對於霍三奶奶的訓斥自然是不害怕的，可是如今屋裏的人是曹嬤嬤，石榴不想節外生枝，惹了霍三奶奶，便忍了下來，小意著認了錯，拉著雯兒就繞開霍三奶奶往院裏走。


    “石榴姐姐，三奶奶管的也太寬了吧。您是長公主身邊的人，她管的著嗎？”


    雯兒頗有些不服氣，以往跟著高雲霄的時候，她就看霍三奶奶不順眼。


    “三奶奶從院裏出來，顯然是沒見到長公主，這才把一肚子的氣往咱身上發，你說這個時候去招惹她幹什麼？咱們隻要守好這間屋子，能拖多久拖多久，就是幫了少夫人和長公主。”


    石榴看在櫻桃的麵子上，耐著性子教導雯兒。


    霍三奶奶看著兩個丫鬟繞過她徑直往屋子裏走，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更加旺盛了。


    如今三爺被關在大牢裏，這府裏的人都開始看不起她，一個兩個的，連兩個丫鬟要輕視她。


    想起霍二夫人站在門口，盛氣淩人的那副樣子，霍三奶奶就覺得不忿，她一個寡婦傲氣什麼，等她的騁兒迴來，讓她們都刮目相看。


    霍騁臨走的時候，匆匆跟她交代了一句，說是要給皇上辦差，具體的事情霍三奶奶不清楚，但是在她心裏，給皇上辦完差事那肯定是要加官進爵的。


    堵著氣的離開，霍三奶奶還不知道，不止她的升官夢做不成，就連命根子也已經離她而去。


    清明節到來，忠勇侯府裏的祭祀是大管家霍文主持的，據說長公主迴府就病倒了。


    霍二夫人寡居，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到金光寺裏為亡夫獨子誦經超度，所以將長公主送迴府裏，她就一個人住到寺廟裏去。


    清明節前一天，李永才就派人等在入城的城門口，隻等著看見霍雄的蹤跡就向皇上稟報。


    等來等去，人派了一波又一波，最後李永才都打發人往北接了三十裏地，還是沒有見到霍雄他們的人影。他的心裏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因為不知道馮川他們如今走到哪裏，李永才隻能讓人給每個接應點兒都發了信息，但是至今仍無迴音。


    “霍雄他們到了沒有？”


    皇上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李永才瞬間額頭沁出一層薄汗，該來的還是來了。


    “稟聖上，還沒有收到消息。”


    李永才低著頭，一個字都不肯多說，幾十年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說的越多，皇上的怒氣越大。


    “還沒收到消息？”


    皇上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起來，偌大的書房裏頓時被低氣壓籠罩起來，站在屋裏伺候的人開始渾身僵硬，連大氣都不敢喘。


    “長公主迴來了沒有？”


    “還未迴宮，說是迴府就病倒了。”


    李永才閉著眼睛迴答，他實在是不敢抬頭，平日裏察言觀色的人，這會兒恨不得自己是個瞎子。


    “蠢貨，還不派人去催，這還用朕教你們嗎？”


    一本奏折朝著李永才的額頭扔了過來，尖尖的硬角擦過他的頭皮，鮮血瞬間就流了下來。


    李永才除了躬身應是，一點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灰溜溜的出宮安排去了。


    嗬斥完李永才，皇上也沒了在處理公務的心情，轉頭吩咐當值的太監，去楊貴妃那裏。


    皇宮的甬道上，顫顫巍巍的轎攆搖晃的皇上微微有些倦意，他閉著眼假寐，沒有感覺到路線的變化，等到再次睜開眼，落了轎攆才發現，去的不是迎輝殿，而是楊貴妃自己的宮殿，淑芳閣。


    看出他的疑惑，值守的太監忙上前解釋。


    “清明節前兩天，楊妃娘娘搬迴來了。”


    皇上點點頭，邁步踏進宮門。


    因為提前有人通稟，宮門口自然是有人引路迎接，但是今天等在正殿門外的不是楊貴妃，而是她的貼身大宮女，香兒。


    “楊妃呢？她怎麼不來迎朕？”


    皇上對楊貴妃此舉心生不滿，他本就是想來找楊貴妃問長公主的事情，現在看到香兒，心裏的怒火又高漲了幾分。


    “迴皇上，楊妃娘娘在佛堂。”


    香兒一邊解釋，一麵將人往屋裏迎。


    “怎麼，還要朕等她不成？”


    皇上在軟榻上坐定，等著香兒為他奉過茶，端了茶點，楊貴妃仍然沒有進屋。


    “皇上恕罪，娘娘吩咐了，請您自便，她這幾天要為二皇子誦經，誰都不能打擾.....”


    香兒大著膽子解釋，毫不意外，聽見一聲冷哼。


    “帶路。”


    皇上忽的一下站起來，大步跨了出去。


    他是皇上，萬萬人之上，沒有誰是可以淩駕在他之上的。楊妃還真是被他慣壞了。


    先不說二皇子隻是一個皇子，他是皇上，就憑兩人一個兒子，一個老子，楊妃都不能這樣對自己。


    皇上越想越氣，他的步子邁的大，香兒小跑著才能在他前麵引路。


    剛到佛堂門口，不等宮女稟告，皇上就一把將門推開，用的力道很大，木質的門發出當的一聲。


    如此大的動靜，跪在佛像前的人仍舊一動不動。


    皇上大踏步邁進去，站在楊貴妃的旁邊，這才定睛看清楚眼前的人。


    他隻覺得一股力量擊中了他的心。


    麵前的女子一襲白衣，披散著頭發，這是日夜與他相伴的楊貴妃？


    她何時變得如此蒼老憔悴了？


    在他的印象裏，楊貴妃一頭烏發，麵容嬌媚，身材雖不是豐腴，但該豐滿處豐滿，該纖細處纖細，是個能勾人心魄的妖精。


    可是眼前的婦人，一頭花白的頭發，身材幹癟佝僂，臉色發黃，額頭眼角處都有雜亂的皺紋，哪裏有一點容顏可說。


    更讓他心裏不能接受的是，這個人沒有一點生命力，木呆呆的跪在那裏，眼睛之中毫無波瀾，活像一個活死人。


    皇上有些難堪，他沒想到見到的會是這樣的一幅場景。


    扭頭看向門口的香兒，皇上想要一個解釋。


    “娘娘已經跪在這兒幾日了，每日隻是飲些清水，娘娘許願，清水純淨，希望她的此舉能讓二皇子在那邊日子好過些。”


    皇上想開口斥責她胡鬧，可看見佛像旁邊的牌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無言的看了楊貴妃一眼，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