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yún)琛麵色鐵灰,漆黑的眼瞳裏翻湧著怒火滔天的狂瀾,竟將夾煙的手往桌麵狠狠一拍,表麵上卻冷靜得叫人心肝膽顫。
“琛兒,燙傷了沒有,給媽媽看看。”
薑瑞剛說完這句,伸過去的手被一股裹挾著罡風(fēng)的氣流給揮退了迴去。
穆雲(yún)琛向來能壓抑自己的脾氣,很少有失控的時候,宋巖的態(tài)度和不知高低的話顯然是已經(jīng)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此時的他一身煞氣,身形未動,氣場已然將對方給壓得死死的。
“我能對宋氏留情,不過是看在我爸爸的麵子上,否則,你以為你的嘴裏叼著一塊別人吃剩了的肉,能咽得那麼痛快?”
宋巖從未被人這般疾言厲色的教訓(xùn)過,自從借助薑瑞這條捷徑上位之後,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人活半百,一直活在穆雲(yún)琛的陰影下。
六年前穆雲(yún)琛說要創(chuàng)業(yè),頭一次對他這位“繼父”開了口,但過程中一點求人的姿態(tài)都沒有,他宋巖也雙手捧著資金和人脈送上去了,總歸是念在當(dāng)年和穆雲(yún)琛的父親共同打天下的份上,以為那次主動示好,能緩和一下半路父子的關(guān)係。
誰料穆雲(yún)琛將他撥出去的所有人脈和客戶都還了迴來,唯獨接受的資金也在半年之後連著利息一同歸還。
他是個有誌氣的人,和他父親一樣,這一輩子就沒對任何人低過頭,哪怕絕處了也能逢生,但也是一個記仇的人。
宋巖很生氣,他想還口,顧忌著薑瑞,也顧忌著穆雲(yún)琛身後強大的紅色背景,他惹不起。
顯然,穆雲(yún)琛也沒有同他廢話的時間,說完自己要說的,抬腿就走。
薑瑞也跟著從位置上站起來,追了兩步便阻了步,濃密纖長的睫毛上滾著一粒透明晶瑩的淚滴,眨眼之後,揉進(jìn)了眼眶裏。
林茵茵悶著頭,一聲不吭,眼睛在宋巖和薑瑞身上各自停留了兩秒,然後盡量不打擾的悄悄拉開椅子,追出去了。
......
出了包廂,穆雲(yún)琛沒有立刻離開,手伸進(jìn)褲袋裏拿出煙盒個火機,掌心對著盒口杵了兩下,撚住半邊煙蒂一並抽了出來,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送到唇邊,含住,點燃。
十秒後,包廂內(nèi)碗碟碎裂的聲音微弱傳出,些許怒氣使然的話從門縫下憋了出來。
他麵色陰沉的站在門外抽煙,聽見宋巖氣急敗壞的聲音,臉色才稍稍緩和,乳白色的煙霧從口腔裏吹了出來。
他沿著走廊往樓梯入口走,沉穩(wěn)的腳步聲一步步的踏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男人修長白淨(jìng)的雙手抄在褲袋裏,行走時風(fēng)從領(lǐng)口鑽進(jìn)去,黑色的襯衫鼓動猶如帆船的風(fēng)帆,紐扣與紐扣之間被撐出了一截指頭的距離,貼著胸肌腹肌在襯衫下唿之欲出,渾厚的雄性荷爾蒙漫開在空氣中。
經(jīng)過拐角的洗手間,門口公共盥洗臺傳來女人嘔吐的聲音,他瞟了一眼,餘光被口腔內(nèi)騰升的煙霧拂了視線,也並不在意,冷情冷麵的走過。
兩步之後,他忽然停住腳步,默了一秒之後攸然轉(zhuǎn)身,霎時走廊上的腳步聲有如萬馬奔騰似的,急促而至,男人修長白皙的手擒住趴俯在臺麵上女人的一隻胳膊,稍緩了一下力道,而後用力一拉扯,手臂往迴手的力氣狠狠的將女人的半邊身子甩到了胸膛。
這力道實在太大,兩個人撞在一起的時候,呂依萌腦子裏一片混沌忽然被人給攪得更渾了,耳邊唿嘯的風(fēng)聲巴掌似的,掌在臉上,掌在耳朵旁,她一頭撞到一堵肉牆上,扶著腦袋連搖頭也不敢,生怕一搖頭,會把沉重的腦袋給搖了出去。
拖著呂依萌腰的穆雲(yún)琛將她上身往上提,看清楚臉後,升騰而出的怒氣簡直要沒了頂,另一隻手遏製不住的掐住她的後頸,五指上灌的力氣使力的往內(nèi)擠壓,下手毫不憐香惜玉竟連他自己的指甲都泛出白色。
“疼——”
呂依萌隻得仰頭,把肉往後頸上堆,還能稍稍緩解一下痛楚,虛著一雙醉意橫生的眸子,看著他,隻是看著,茫然無措的表情似乎全然不識眼前這人就是她今晚買醉的根結(jié)。
“還好意思喊疼,喝成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被他一吼,呂依萌扁扁嘴巴,毫無預(yù)兆的大哭出來,頭暈些微的緩解過後,張開嘴嚷著,雙手順著他胳膊的去向,一直摸索到他扣著脖頸已經(jīng)沒有用力的手,卯足了勁往外推。
“吼我?guī)质颤N!你吼我?guī)质颤N!我才不要你管!”
穆雲(yún)琛氣瘋了,含過煙的口腔裏冒出絲絲縷縷夾著煙味的吐息,拂在她的臉上,竟也蓋不住衝鼻的酒氣,刺激得他瞬時臉色煞白,“有膽量再說一次。”
“說就說!”
若說這世上有誰不懼怕發(fā)怒時候的穆雲(yún)琛,怕就隻有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了,此時她仰著頭,軟趴趴的上半身挺得筆直,然而飄忽的視線始終不能聚焦,好歹還表現(xiàn)出了一個醉酒之人的糊塗勁。
酒壯人膽,說的也就是她這樣的人:“我不要你管,我喝醉了不要你管,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是你男人!”穆雲(yún)琛震怒的推開挺了兩秒就軟綿綿倒進(jìn)他懷裏的小女人,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無視她梨花帶淚的小臉,從未這般的疾言厲色的嗬斥:“這個身份夠不夠格管你?”
呂依萌怔了,傻了,淚水像斷線的珠簾,抹了自己滿臉。
“你終於......”
她隻說了三個字,忽然捂著臉低下頭去,一聲長長的哭腔從指縫當(dāng)中擠了出來。
其實她和官曉一起,官曉怎麼可能放縱她喝得酩酊大醉,誰知在門口看見穆雲(yún)琛的車之後,呂依萌整個人便渾渾噩噩的心思不楚,兩瓶雞尾酒下肚,捂著嘴就往外跑,官曉追到門口,迴頭確定包廂內(nèi)確實有洗手間,然後反應(yīng)過來那麼一丁點酒精居然也讓她醉了。
有心事的人,哪怕一點酒精的驅(qū)使,也會在本就想要醉的情況下,發(fā)作得更快。
“我終於怎麼?我終於被你氣瘋了是嗎?”
呂依萌到底是渾身無力,攀著他的身體也能往下掉,穆雲(yún)琛拖著她小巧的腰往上推,另一隻手摟抱住她的肩膀,募的察覺懷裏的女人竟瘦到他一個胳膊就能包裹的程度。
呂依萌搖頭,拚命搖頭,終於把臉從手指間抬了起來,似乎預(yù)料到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搶先一步捂住他的嘴。
“那你要我做什麼你才能消氣?”
穆雲(yún)琛頷首深深的凝視她,眼神頗有深意,既無奈又憐惜,還夾帶著一絲絲的歉疚與恨意。
呂依萌怯怯的望了他一眼,想要摸他的臉,又沒底氣的縮迴了手,咬著下唇一臉委屈的滴了眼淚,睫毛上滾著水滴,其下一雙滴溜溜的眼睛盈著水霧專注的看他。
這小模樣,怎麼看都有些像在做別扭的小女人。
她在穆雲(yún)琛一寸不露的注視下,偏開頭去看別處,過了一會又轉(zhuǎn)過頭來,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多麼大的一個決定,雙手抬起在空中頓了一頓,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穆雲(yún)琛竟也順從,沒有使一點抗拒的力氣,垂下頭的過程中,不動聲色的將她的小腰摟得更緊。
她墊著腳,湊近他的唇角親吻了一口,眨著眼睛可憐巴巴的像一隻等待撫摸的小狗,可憐巴巴的扁著嘴問:“我們和好,好不好?”
穆雲(yún)琛沒有說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渾身的線條剎那間繃成一條直線,誇張到連呂依萌貼著他後頸的手心也感覺到了他渾身的僵硬。
呂依萌鼓起希翼的眼神在他麵無表情當(dāng)中一點點的消減下去,她悶下頭,被淚水沾濕後更加濃密的睫毛在下眼瞼投下一片斷翅蝶翼般的陰影,鼻尖忽而聳動了一下,垂頭喪氣的要收迴勾在他脖頸上的雙手。
隻是霎間,被他準(zhǔn)確的攫住。
穆雲(yún)琛握住她細(xì)小的胳膊往身側(cè)延伸,彎曲在旁,壓下俊臉,漆黑的雙眸盯住她飄忽不停的雙眼,深深的往內(nèi)看。
低沉的瓷實男聲驚雷一般炸響在耳邊:“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