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南河軍已經攻入皇宮,宿衛軍正在全線潰退。”
太尉府外,田和整裝待發,在他的前方,有人快步而進,跪地稟告。
“好,太好了,諸君,隨我直取太平宮。”
田和聞言,微闔的雙目陡然一睜,隨即一聲令下,兩千田氏暗衛便緊緊護在他車駕左右,向著皇宮方向快步奔去。
此時,整個太平城裏亂作一團,但唯獨從太尉府到皇城的這條路上空無一人。
百姓們一個個躲在屋子裏,瑟瑟發抖,各路廝殺的大軍,也刻意避開了這個位置。
這是獨屬於他的通天之路。
田和一聲輕歎。
此時此刻,他端坐於車駕之上,雙目微合,夜色下清風徐來,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心中那份誌得意滿。
隻是,田和並沒有發現,隨著車駕向前,不遠處的屋頂之上,一隊隊弓箭手正在悄然張弓。
危機潛蹤,殺機四伏。
田和車駕將至,所有的弓箭手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
近了,更近了。
然而,趕車的田喜卻似乎察覺到了異樣,他猛地勒住馬韁,隨即一聲驚叫:“太尉小心。”
這一聲尖叫無比及時,硬生生將田和從鬼門關拉了迴來。
那些張弓欲射的弓箭手眼見事情敗露,不由分說,立刻鬆開了手中弓弦。
“嗡!”天空中一陣低鳴響起,緊接著田氏暗衛便發出了刺耳的慘叫。
變故突生,田和懵了。
前一刻,還在幻想著自己身著龍袍,登基稱帝,下一刻,便已深陷殺局,險象環生。
濃重的夜色很好的掩飾了那漫天箭矢,田和隻能狼狽的躲在盾牌之後,而那屋頂之上,敵人卻似乎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
“弓箭手,引弓再射。”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弓弦再振。
“刀盾手向前,組織防線,弓箭手,反擊。”
眼見大批田氏暗衛割草一般,被射倒在地,統領田恭迅速發聲。
猝然遇襲而不驚,田恭這個統領當之無愧。
隻可惜,那些普通的暗衛卻難以在短時間內恢複,慘叫在持續。
僅僅隻是片刻功夫,便有近兩三百人伏屍當場。
“反擊,反擊。”盯著狂亂的箭矢,田恭再次厲聲下令。
這一次,終於是穩住了陣腳。
然而,他們是穩住陣腳了,可敵人真正的力量也出現了。
景百裏當道而立,大批內著青衣,外披孝服的大漢蜂擁而上,攔在田和身前。
“景氏?怎麼可能?”
田和一眼望去,忍不住渾身俱震,在他的預想之中,景氏此時應當已然闔族盡滅,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然而,他的震驚還遠遠不止於此,就在景氏出現的同時,身後也傳來廝殺之聲。
“魏氏,是魏氏。”
身後傳來的驚叫,讓田和的心愈加顫抖起來,他不知道是哪裏出現了問題,但景氏、魏氏同時出現在這裏,絕不正常。
“殺,隨老夫殺出去。”田和一聲怒吼。
他手持長劍,老邁的身軀裏似乎被死亡激發出了巨大的力量。
而隻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已經容不得思考,唯有先殺出去,才能挽迴敗局。
田和的怒吼,讓那些慌亂中的田氏暗衛終於徹底的安下心來。
他們揮舞著手中刀槍向著兩側殺去。
長街之上,頃刻之間陷入了混亂,三大門閥的勢力糾纏在一起,刀劍相迎。
黑暗中他們並不能看清對方的容貌,但顏色各異的服裝,卻猶如明燈。
長久以來積攢的矛盾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一刀一刀又一刀,一槍一槍又一槍。
田和在田喜的護持下,奮力廝殺,可是那笨重的車駕卻仿佛陷入了泥沼。
頭頂之上,弓弦仍在振動,一次又一次的打亂著田氏暗衛的戰陣,兩側魏氏與景氏的人馬步步蠶食。
淒厲的慘叫攪動人心,生命的消散也滋生絕望。
這一場廝殺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在兩大門閥的夾擊之下,田氏終於崩潰了。
田喜帶著一眾親衛死死護著田和,麵對敵人的兇猛進攻,他們不得不丟棄車駕。
可他們仍舊衝不出去,擋在他們前方的景氏如同帶著深仇大恨,一個個赤紅著雙眼,不畏生死。
“田和在此,魏、景兩家,讓你們的當家人出來,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
此刻的田和劍鋒崩缺,鐵甲殘破,一頭花白的長發胡亂的散落在肩頭,臉上點點血汙。
他已然精疲力竭。
隻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自己的宏圖霸業就這樣煙消雲散。
“老太尉,可是心有不甘?”景昭笑瞇瞇的走了出來,魏嵩也從另一邊露出了身形。
作為薑國最頂尖的三大門閥,他們自然願意滿意田和最後的願望。
“景昭,魏嵩,你們竟然還活著?”田和明顯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兩人還活著,更沒想到景氏的領頭人會是景昭。
“老大人,似乎很驚訝。”景昭臉上笑容不減,一如往日。
“當然驚訝,你實話告訴我,可是景預未死?”田和想當然的問道。
“怎麼可能,景預若在,何至於如此局麵。”景昭眸光之中浮上一縷黯然。
“那......”田和神色之間疑惑更濃。
此時此刻,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而景昭也沒有讓他久等。
“老太尉,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既然景預已死,我景氏勢力也已土崩瓦解,那我們還有何依仗?”
景昭打斷了田和,因為他已經猜到了對方要說什麼?
“你以為太子殿下為何要派人出征北地?無非是給你田氏一個京城空虛的假象。”
“你以為景、魏兩家為何都能安然無恙?無非是長寧秦家也想坐一坐這頂級門閥的位置。”
“你以為僅憑兩萬南河軍便能拿下皇城?殊不知燕山王軍早已緊隨其後。”
“哦,對了,還有金吾衛,恐怕也早已在太子衛率和東城軍的夾擊下全軍覆沒。”
“老太尉,還不明白麼?你田氏已然滿盤皆輸了。”
景昭站在那滿地的屍體和血汙之中,和聲細語。
“噗!”田和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自口中噴出,景昭的話就如同一柄柄利劍直刺胸膛,這比方才的殺戮更讓他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