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長老,郭夫人有信送來。”忽然一個弟子闖了進來,高聲匯報,將麻長老美夢打斷了。
麻長老驀地一驚,心說:“難道西界戰事又有重大變故莫非妖類潰敗了啊呦,這可要壞事”但跟著又想“麻武丘,你莫要自己嚇唬自己”
“呈上來”麻長老吼道,聲音中飽含憂慮。站起來,接過信箋展開一看,不由得心悸氣短,頭腦發昏,趕忙坐下,才未跌倒。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郭夫人信上說,妖類放棄攻打君臨城,大部隊正在逐漸撤退,且東界各宗派派來的新援軍已到,她來西界已久,已獲首領批準可以先迴東界去了。
數十日前,卻是有蒼菱道士找上門來,讓麻長老出人出力,去援助西界戰事,麻長老扣扣索索給了百十兩銀子把他打發了,沒曾想蒼菱宗居然又組織出一批人,且如今已奔赴西界。
信上說即日便出發,再看信箋上日期是一月二十八日。若郭夫人乘船,即使趕不上順風的好天氣,那麼十幾日總要迴來了。
隻剩下十幾日了,郭裕飛還隻是藍霞境一階這可如何是好
若郭裕飛暴露了,他的眾多美夢便要化為泡影了
不行決計不行
麻長老擁有了太多,怎甘失去可他未能護得了二公子性命在先,找人冒充二公子在後,暗中獨攬大權,排除異己,中飽私囊樁樁件件,哪一件都得死。
且,郭夫人有紫金境五階修為
麻長老說理不占理,想打打不過。
怎麼辦怎麼辦
忽然間,他又想起了夜梟門,那個拿錢去就能買人性命的夜梟門。
一不做二不休
要不便在暗中除了郭夫人,如此一來,自己便是真真正正的大權獨攬,再無後患了。
對權利和金錢的渴望讓麻長老賊膽包天,以至於他敢對原本敬畏的郭夫人起了殺心。
幾日後,正午時分。
麻長老孤身一人又來到了蒼耳山山腳下。幾乎筆直而起的龐大山體,凝重深沉,懾人心魄。左右往,昏暗的日光下不見盡頭。
朝上望,山體聳入黑雲,仿佛是神明為這莽莽大地設下的牆壁,此處便是人世盡頭。
麻長老眼前的巨大山壁裂開一道口子,這道裂口底端窄,朝上逐漸變寬,最寬處或有八九十丈寬,而後便即收窄,但口子到底有多長卻不知道了,因為百丈之後,便被厚重的霧氣所遮,瞧不見了。
他知道,夜梟門便在這裂穀深處某地。但具體在哪兒,他也不知道了。
他緩緩步入裂口,沿著一條小道往裏走,目所及處,盡是青黑色的巖石。越走越靜,越走越空曠,到最後連風聲都沒有了。
便在此時,一塊青巖後,有一個人首蛇身的妖精現出身來,他扭動蛇尾,慢吞吞來到麻長老麵前。蛇妖極為高大,挺直身子,麻長老隻到其腹部。
蛇妖開口一笑,蛇信吐出,分出叉子,陰惻惻地說“嘿嘿,你又來了。”
麻長老衝蛇妖點了點頭“正是正是。”他也不知怎麼了,隻要一來到這裏,便覺心悸氣短,平日裏的威風半點也沒有了,舉手投足間都畏畏縮縮的。
舔了舔嘴唇,低著頭說“有勞兄臺,待我去見貴宗宗主。”
蛇妖也是夜梟門中人。夜梟門對外說連帶宗主隻有六十三人,但其中成員並不止六十三。不過,另外的卻不算是“人”,而是“妖”。
夜梟門另一奇特之處,便是門中人妖混雜,卻相安無事,甚至有些人與妖結成夫妻,可謂千古怪談了。
蛇妖又吐了吐,露出個怪異的笑容,說“好得很。”忽而仰頭發出一聲尖嘯。絕壁山崖上立有迴聲,兩個生著巨大羽翼的妖精盤旋而下,臨近地麵時其中一隻忽而鬆手,戲謔地將手中的大木桶投向麻長老。
麻長老笨拙地側身讓過,木桶“啪”的一聲摔落在地,彈跳地朝前翻滾,撞在一塊大石上後停下。
隨後兩隻羽翼要落在麻長老身旁,身材也是十分巨大,高逾一丈,麻長老在三妖之間就如同一個小矮人一般。
麻長老抱拳對三妖團團一揖“有勞,有勞三位。”
一個羽翼妖雙指捏著一塊方巾朝前一遞“帶上吧。”
“好好好。”麻長老趕忙接過,係在眼睛上。蛇妖把他拎起來放入圓木桶中,蓋上蓋子。麻長老目不能視物,隻覺自己在不住地移動,晃動時而十分劇烈。
不知過了多久,麻長老又被從木桶裏提了出來,取下麵罩,見已至一座大殿之內。
大殿內十分空曠,除了石柱牆壁外,再無他陳,殿頂足有數十丈高,最高處鑿除十幾個扁孔,有日光透入。
蛇妖、羽翼妖都不見了。
麻長老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等了等。大殿深處穿出腳步聲,極輕,極慢。許久之後,一個弓背漢子來到麻長老跟前。
這漢子又瘦又小,佝僂著背,還沒有麻長老高,生著一個鷹勾鼻子,眼圈發黑,猶如塗了一圈墨水似的。尖頭窄額,頭頂光禿禿油亮亮。皮膚極白,但這白中卻隱隱透出淡淡黑色,好似中了何種奇毒一般。
“麻某見過尊者。”
瘦漢微微點頭“麻爺稍後,我家主人正在見客。”他說話時嗓音沙啞,聲音極低,沒有半分氣力,奄奄一息。
“唔那我便在這裏等上一等。”
“嗯是大生意,估摸著要一會兒功夫。”
“大生意嗯看來有人的命要被買走了”
“嘿嘿,少打聽。”
麻長老其實哪裏是打聽他隻不過是想扯些話來,跟這個瘦漢套套近乎,此等諂媚之舉他以往從來不會做,但一緊夜梟門山門卻就不由得卑躬屈膝,四處巴結。
但聽了對方話語,登時不敢再言,且連辯解的話也不說了,噤若寒蟬地立在原處,目光收斂,生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入穀的生意人彼此之間是絕對不可以相見的,這時夜梟門亙古不變的規矩。來這裏的,十個有六個是要買人性命的,且買的都是頗有權勢地位之人的性命,說不準兩個生意人是認識的。更有甚者,兩人一前一後入穀,互買對方性命。
這種事在夜梟門中不是沒有出現過,夜梟門也是見怪不怪,遇上這種買賣倒省事了,兩人一出裂穀,便即可以派人誅殺,得手後複命函直接燒了給讓雇主去陰間看。
麻長老不知自己等了多久,隻知道從大殿頂部扁洞透入的光亮都要暗淡下來了,那瘦漢終於開了口“好了,上一位客人走了。麻爺請吧。”
“有勞尊者指引。”
瘦漢領著麻長老向大殿深處走去,一重一輕兩個腳步聲在殿內迴蕩。
百餘步後,應是天光已盡,整個大殿都暗淡下來,但再往前走,殿內的燭臺上已點亮火燭。連蹬三段臺階,每一段都有二三十階。
終於來到一個高臺之前,高臺中央的石座上歪坐一個女子,身穿一襲寬大黑袍,以手支額,顯得很是疲憊。
“主上,客人來了。”瘦漢恭敬地說。
“好,知道了。你下去吧。”
瘦漢退下。麻長老行禮“麻某人見過冷宗主。”
臺上那女子便是夜梟門宗主冷隼。她低低地“嗯”了一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嬌美麵容。雙眉微蹙,眸子烏黑,小鼻秀口,紅唇微抿。乍一看竟是個柔弱的美嬌娘模樣。
她微微吐出一口濁氣,疲憊地說“今兒見的客人有些多了。麻爺你有何事快些說吧。”
“是我想請貴宗殺一個人”
“嗯。”
“這人是這人是”麻長老語音顫抖,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這人便是是湖州宗宗主郭裕飛之母,郭綺榮”
“唔郭綺榮紫金境五階的修士,是你主母。”
“是正是”麻長老不禁汗顏,這是弒主之舉,大逆不道。
不過冷隼卻並不如何吃驚,來這裏花銀子殺自己兄弟的,師父的,同門手足的比比皆是。她自然不會問原因,此時正在沉思這樣一個紫金境五階的大高手,作價幾許。
“八十萬兩。”
“這這恐怕有些高了吧”
“紫金五階的修士,u看書 ww.uuknshu 我我至少嗯得派五個人去,要拚掉幾個可不知道,說不定說不定五人皆死。
你八十萬兩買我夜梟門五條性命,還不劃算”她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精神越來越萎靡,一句話說完,便躺在了座位上,好似被抽光了力氣一般。
麻長老幹笑兩聲,說“您這賬,可算得沒有道理。”
正說著,忽而從殿後走出一個赤腳披發,身穿長袍的俊美男子,捧著一隻小瓷碗,瓷碗裏撐著血紅濃水,也不知是何物。
他快步走到冷隼跟前,冷隼忽地來了力氣,半接半搶地取過碗來,頓也不頓,猛地一揚手,抽了那男子一個耳摑子,男子跌落在地。冷隼一仰頭把裏濃水喝盡,衝男子怒衝衝地說“怎麼動作這麼慢你是想讓我死嗎”
男子捂著紅腫臉頰,囁嚅著說“我我第一次幹這事,有些怕”
“這一次且饒了你,下一次再這樣慢吞吞,我便殺了你喝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