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粗略統計，這一個小小的聚居地，就被挖掘出了幾十具屍體，受傷的更是不計其數。
其中很少是被炮彈的爆炸衝擊到，更多的，其實是倒塌的房屋造成的傷亡。
貧民窟的房子本來就不夠結實，扛不住爆炸，基本上一炮能炸塌好幾棟樓。
包括奧薩馬剛剛躲的房子，就是被爆炸餘波波及到的。
但再不結實，麵對倒塌後的磚瓦石牆，即便是青壯年都扛不住，更何況這裏還有很多老人小孩。
奧薩馬表情悲傷，將這裏的情況看在眼裏。
“哎呀，先別管這些了，我兄弟還在拿命給你們爭取時間呢，趕緊的，把大家拉走！”
馮華用力推了推，奧薩馬恍然迴過神來。
“對對，大家還在這。”
他大步走了過去。
“各位，時間緊迫，敵人隨時有可能再次迴來，我們要先離開這裏。”
“我不走，我要在這裏陪我的女兒。”有位父親幹啞著聲音，心如死灰地說道。
他的胳膊還在不斷流血，懷裏抱著具幼小屍體，如雕塑般幹枯。
“可是我們還有那麼多受傷的人……”
迦沙物資短缺，除了食物，就屬醫療物資最稀缺。
別說是救治，就是傷口感染都是很難處理和預防的問題。
這些受傷的人即使要帶走，後麵也還需要更多的資源照顧。
按照慣例，他們是要被拋棄的，隻有等戰爭結束，而他們又僥幸沒死，才有可能再次團聚。
這個問題，對於剛剛才經曆了一番死別的大家而言，有些太殘酷了。
納吉瑪從奶奶身上抬起頭來，淚痕在臉上劃出髒兮兮的痕跡，但並不妨礙她堅決地搖頭。
看著大家同樣堅決的表情，奧薩馬喘了口氣，大手直接一撈，將納吉瑪撈在懷裏。
納吉瑪頓時著急了，手腳並用，連踢帶打，就是不願意離開奶奶。
就是這細胳膊細腿的，打在奧薩馬身上就和撓癢癢差不多。
“受傷的人也要走，我這次一個都不會放棄。”
“我的人都還行，要是有走不動的，背幾個人走都可以。”馮華補充道。
他們這邊全是精壯的大漢。
一開始襲擊發生的時候，他們早就在馮華的指揮下在外麵忙活著堵路，沒待在房子裏，受到的傷害反而更小一些。
受傷的也有，但他們人人都有醫療包，快速處理完跑個路還是很簡單的。
奧薩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次看向麻木的大家，眼神裏帶著一絲懇切。
“保護不了所有人，是我的責任，但離開的人已經離開，我能感受到逝者對大家的愛，也知道他們一定不願意看到你們白白浪費自己的性命，哪怕是為了他們，為了不讓這些朋友冒著生命危險做出的努力不白費，求求你們，走吧。”
納吉瑪拍打的動作一頓，弱弱地抬頭看著他。
“納吉瑪，帶著奶奶，爸爸媽媽的遺願，勇敢地活下去，好嗎？”
小女孩再也忍不住，把腦袋埋在奧薩馬的懷裏嚎啕大哭。
奧薩馬安慰地撫著她的後背。
剛剛那位父親，小心翼翼地給懷裏的孩子裹了一件衣服，走了上來。
“這不是你的責任，奧薩馬，我跟你走。”
“那就太好了，你跟著……”
“不，我的意思是，以後如果打希伯來人的話，有需要盡管叫我，我什麼都願意做。”
看著這位父親比剛剛還要堅定的表情，奧薩馬一怔，發覺自己居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我一定叫你。”
“還有我！”
“我也要打希伯來人！”
“幹死這幫混蛋！”
悲傷化作憤怒，群情激奮，看上去總算是振奮起來了。
總比繼續垂頭喪氣要好。
奧薩馬在心裏安慰自己。
“行了行了，活下去再談報仇的事，抓緊時間走吧！”
馮華再次催促。
他派出去吸引火力的兄弟報告，希伯來人已經發現那就是輛空車，準備迴頭了。
而且他們用誘餌也相當於暴露了這個地方存在高價值的目標，敵人迴撤的速度非常快。
好在，討論也好，挖掘廢墟也罷，至少讓大家集中了起來。
在奧薩馬的指揮下，大家互相攙扶，受傷嚴重的就交給華人大漢和青壯小夥，一邊包紮一邊用木板抬著往外走。
摸著黑，一條虛弱的隊伍緩緩向外蔓延。
有提前探過路的，和蘇伊一起在前麵開路。
奧薩馬抱著哭累的納吉瑪，和馮華走在最後麵。
“在過去，大家逃難的時候寧願多帶一袋糧食和水，也不願意扶一個陌生人，因為糧食能活命，幫人不能。”
“我們那有句老話，叫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馮華接茬。
“如果領頭的沒誌氣，底下的人就很難勇敢起來，所以你不應該指望他們先擁護你，而是應該先嚐試著頂在大家麵前，承擔起責任。”
奧薩馬陷入了思考。
“我好像明白了。”
說實話，他一點消息都沒有就被莫哈達奪了權，一幫兄弟更是離自己而去，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但現在迴想起來，他一直沒承擔起什麼責任，跟在莫哈達後麵就像是個應聲蟲一樣，反而享受了不少權利，甚至讓大家反過來照顧、保護自己。
就算是離開這裏去沙漠尋找黃金，也是靠著一股子熱血。
大家不願意信任自己，其實也很合理。
“不過你今晚做得不錯。”
“總是要努力的。”奧薩馬笑容勉強地說道。
相比起看著大家受傷，他寧願自己永遠沒有成長的機會。
兩人聊了一會天，身後的聚居地猛地傳來一陣憤怒的炮火，轟隆隆的震感傳到了兩條街外的他們這邊。
兩人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一陣引擎轟鳴突然又從隊伍的前方傳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陣囂張的槍聲和叫喊。
阿諾索咧開大嘴，手舉步槍對著天，一口爛牙在槍火中泛著殘忍的幽光。
“夥計們，看看我們找到了什麼？一群迷途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