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果和洛川一路攙扶著老王,在快到他家時,他們聽到了從隔壁屋傳來的激烈爭吵聲。
餘果暗叫一聲不好,也不管老王了,鬆開他,拔腿就衝奶奶家跑去。
洛川禮貌地跟老王道了聲別,轉身朝餘果追去。
老王站在原地猛拍了幾下大腿,狠跺了幾下腳,直唿造孽喲!
院子大門似乎從裏拴住了,院外圍了十幾個看熱鬧的村民。
因為餘果爺爺是家中老二,老大早前也離世了,他的幾個子女人在外地,一時半會也趕不迴來。
所以餘果奶奶的後事就由兄弟仨辦。
可,這叫什麼事啊!
餘果用力擠開湊在院外的村民,伸手狂拍院子大門。
“媽媽,怎麼把門關上啦?快開門啊!”
屋內的果媽聽到餘果的聲音,鬆開了果爸的手,快步走到院子,把門打了開。
果媽雙眼紅腫,顯然哭過,她讓餘果他們先進去。
等他們進去後,果媽擋在了門口不讓村民進。
隻見她嘴角強扯出一絲笑意,說:“各位鄉親,天不早了,都散了吧!明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讓我家老餘去找大夥。”
本來村民不願走,最後村長發話了,他們才散去。
等村民散去後,果媽重新關好了院門。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餘果一進小院,目睹這個季節本該盛放的花朵,因缺少主人的精心打理,變得毫無生機,一股悲涼感從心底襲來。
比起院中失去生機的植物,更讓她痛心的是她奶奶後人的態度。
明亮的燈光下,兄弟仨爭得麵紅耳赤,脖頸處青筋暴起,他們腳下的影子似惡魔般張牙舞爪。
她奶奶屍骨未寒,他們這是幹什麼啊?
餘果氣得胸口起伏劇烈,剛想進堂屋質問他們,被果媽一把給拉到了院子角落。
果媽紅著眼將他們迴來後發生的一切講給了她聽。
果媽稱他們剛坐上迴h市的車,就接到了她二叔的電話,讓他們兩口子直接到市殯儀館。
她兩個叔叔打算將果奶奶的遺體火化。
為什麼呢?
因國家有規定,從今年四月一號起開始禁止公民土葬埋自家祖墳,改火葬進公墓。
果奶奶是三月去世,按理說完全可以實行土葬的。
況且果奶奶生前還提過一嘴,她希望自己百年歸世後能葬在老伴身旁。
二叔他們此舉無疑是違背了果奶奶生前意願。
果爸對此十分不滿,在電話裏對著他們發了好一通脾氣。
果爸顯然低估了他兩個兄弟的無恥,他們不等他這個老大迴來,就自作主張將人火化了。
等他們緊趕慢趕到了殯儀館後,館內工作人員稱人中午就被火化了,骨灰已經被領走了。
聽到這,餘果和洛川心中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
他們為什麼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將果奶奶火化呢?
果媽接下來的一番話就為餘果和洛川解了疑。
原來是國家在頒布實行火葬政策後,又附加了一條獎勵政策(純屬瞎編)。
在四月一號前,凡支持並實行火葬的逝者家屬會得到一萬塊錢獎勵。
為了區區一萬塊,他們竟忍心讓親生父母分葬兩地。
說到這,果媽不禁淚眼婆娑,替果奶奶感到不值。
虧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將哥仨撫養長大,他們就是這樣報答她的?
餘果聽完,一臉的難以置信。
等她進了堂屋後,她沒想到會被自個的親人給上上一節終生難忘的課。
人之貪婪,人之無恥,人之無情,原來遠不止於此。
堂屋爭吵緣由,可不光為火化一事,還為果奶奶遺產分配一事。
果爸提議等果奶奶下葬後,他們一家人關上門再好好商量分配的事。
可他兩個弟弟不同意,堅持要先商量好後再給果奶奶下葬。
兄弟不齊心,這讓果爸著實頭疼不已。
本來他還想再努努力說服他們的。
偏偏要命的攪屎棍二嬸這會子跳出來,張嘴就汙蔑餘果偷了果奶奶那對珍貴的金鐲子。
偷,這個字眼一出,無疑是在打果爸夫妻倆的臉。
知內情的果媽頓時火冒三丈,揚言要撕爛她的這張臭嘴。
餘果三嬸見狀急忙拉住了生氣的果媽,充當起了和事佬。
她看似在勸架,實則是在煽風點火,將矛盾擴大化。
她拉住果媽,勸她讓餘果趕緊跟大夥認個錯,主動將偷拿的鐲子交出來。
這事呢就算翻篇了,餘果還是他們心目中的好孩子。
瞧瞧,這說的什麼狗屁話!
話說,她們怎麼知道鐲子在餘果那?
要麼是果奶奶親口承認送餘果的,她們不忿,故意誣陷她。
要麼就是她們翻了果奶奶家,沒找到鐲子,故意詐餘果一家。
她們這麼做鐵定是心裏極度不平衡。
同樣是兒媳婦,同樣是孫女,老太太還搞區別對待。
三嬸說不追究,二嬸可不答應,竟不要臉地衝果媽獅子大開口,要她拿五千出來,不然她就報警抓餘果。
五千?報警抓自個親侄女?
果媽被二嬸的無恥給氣得冷笑了幾聲,失了理智。
抄起堂屋角落的笤帚就瘋狂往二嬸身上招唿。
場麵一度混亂不堪。
躲閃中的二嬸,一個不小心撞上了放果奶奶骨灰盒的舊四方小桌。
舊四方小桌本就不穩,一受到重力碰撞後朝一旁傾斜要倒。
好在洛川反應快,一個跨步上前,扶正了要倒的桌子和桌上的骨灰盒。
這驚恐的一幕,令在場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不敢想象骨灰盒落地會怎樣。
按理說,骨灰盒沒有落地是好事。他們該感謝洛川。
許是之前洛川來果奶奶家掃了二嬸臉,她汙蔑他和餘果是不正當關係沒成,對他一直懷恨在心。
見他動了果奶奶的骨灰盒,就開始借題發揮。
“果果,你個妮子小小年紀不學好,在外勾引老男人不說,還敢將他帶迴來驚擾你去世的奶奶,你丫存的什麼心思啊?”
這個臭婆娘太欺負人了!
果媽指著她鼻子臭罵:“牛春華,你放屁!張嘴臭烘烘,你吃屎啦!”
被罵的餘果二嬸不生氣,反幸災樂禍道:“哎喲,張玟,你急眼啦!”
一旁餘果三叔聽了不分青紅皂白對著餘果就是一頓數落。
“果果,你十幾年書讀狗肚子啦?十幾歲就學人談戀愛,簡直不自愛。虧你是餘家村走出的大學生,你不想著給家鄉爭臉,淨幹些丟臉的事……”
一連串數落,跟炸彈似的,炸得餘果腦袋嗡嗡直響。
二嬸瞎編排她也就算了,怎麼連三叔也這樣?
她快不認識眼前的人了,這還是曾經那個抱她轉圈帶她買糖的三叔嗎?
洛川將小姑娘臉上委屈、傷心、失望的複雜情緒盡收眼底,他不動聲色地挪了一下身體將她護在了身後。
“果果三叔是吧,看在果果麵子上,我尊稱你一聲三叔,我今兒當著大家的麵,澄清一件事,是我追的果果,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關係。
果果今年十九歲,她有談朋友的自由和權利。我作為她男朋友,難道不應該來吊唁奶奶嗎?
你說她幹了丟臉的事,指的是談朋友還鐲子?你們怎麼就能確定鐲子是果果拿的?
你們有證據嗎?沒有證據就是汙蔑。我完全可以告你們。”
“鐲子就是她拿的,除了她沒別人了。”二嬸一如既往的死豬不怕開水燙,不達目的不罷休。
三叔臉一垮,衝她厲聲嗬斥道:“男人說話,你個婦人瞎摻和什麼勁,滾一邊呆著去!”
三叔在市政府工作,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
打洛川進屋後,他就看出這人不簡單。
可惜這人進來,就一直沒有張過嘴,一時無法探知他深淺。
他順著牛春華說,就是為了激洛川開口。
二叔狠瞪了一眼二嬸,用力將她扯到了身旁,警告她老實點,她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巴。
見幾人都閉了嘴,洛川才轉身安慰了餘果幾句,讓她去果媽身邊,他有一件事要宣布。
待餘果走到果媽那後,洛川便將果奶奶生前立有遺囑一事說了出來。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洛川撥通了吳律師(處理古蘭芝遺囑的代表律師)的電話。
吳律師稱中途發生了點意外,他差不多十分鍾後抵達餘家村。
洛川掛了電話,抬眸掃視了一番在場眾人。
他好言提醒在場某人,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好不要動,否則後果自負。
二嬸不敢直視洛川犀利的目光,低垂著腦袋心虛地往後挪了好幾步。
她為什麼心虛呢?
心虛在於她真的拿了不屬於她的東西。
果奶奶去世的當晚,她把果奶奶家恨不得翻了個底朝天,將藏在衣櫃裏頭的存折給摸走了。
當她抬眼時,發現幾人正帶著審視的意味盯著她。
餘果並不在乎財產,她隻在乎她奶奶。
她挺直了脊背站在她奶奶遺像前,盯著她的遺像看了許久,右腳後撤跪了下去。
在磕完第四個頭後,她遲遲不起身,跪趴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奶奶,你怎麼不等等孫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