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庸碌一生的懦夫變成一個英雄隻需要一瞬間。
當(dāng)潘尼在次元通道中刪除腦內(nèi)有關(guān)奧術(shù)的一切記憶時，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這麼一句話。
他不知道這句話用在自己身上是否恰當(dāng)，但是潘尼已經(jīng)深刻地體驗到了，逞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
當(dāng)頭腦中有關(guān)奧術(shù)的部分都已經(jīng)刪除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他感覺到力量飛快地從身體中流逝——他不敢在腦海裏殘留任何有關(guān)奧術(shù)的記憶，真名是一種形而上的存在，任何一點有關(guān)奧術(shù)的念頭都有可能讓其死灰複燃，潘尼必須確保，薩紮斯坦無法追蹤到他：麵對其他危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巫師還有一搏之力，但是麵對薩紮斯坦，即使他全副武裝也不可能逃脫，尤其是在帶著個累贅的情況下。
更何況他最後時刻感知到，薩紮斯坦還有個與他同樣危險的夥伴，這就更讓他深切地明白到，絕不可以讓薩紮斯坦追蹤上他。
哪怕力量全失。
當(dāng)他從傳送門中跌出時，渾身的力量已經(jīng)消散得幹幹淨(jìng)淨(jìng)，他的力量多少都和奧術(shù)有些關(guān)係，是以方法論為核心的一個整體：包括密瑟能核的意識，經(jīng)過奧術(shù)源力強化的超強體力，無窮無盡的源海之火，當(dāng)然還有那漫長到使不完的法術(shù)列表。
這一刻，他就是個凡人。
在黑袍巢穴重生出的完美體魄仍然存留，不過這所謂的完美，也就比普通人強上一些，對上武藝精熟的戰(zhàn)士，仍是隻有撲街一途。
即使如此，他仍要徹底地清除頭腦中有關(guān)奧術(shù)的所有，一切的資料，直到方法論潰散得連點渣都不剩。
以他的思維掌控能力，這還是能夠做到的——這思維掌控力。也是他所存留下來不多的法師的能力。
做完這一切，他立即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覺：為記憶進(jìn)行如此巨大的手術(shù)，對神經(jīng)的損傷可想而知。
什麼都不願意想，隻想睡覺。
但是殘餘的理智讓潘尼睜大眼睛。開始觀察周圍。
他不知道被幹?jǐn)_的傳送術(shù)把他送到了什麼地方，周圍的風(fēng)景似乎不是那麼的險惡，一片不小的樹林，土地有點幹燥，樹的枝幹卻還算茂盛，周圍似乎沒人，也沒什麼野獸。
有也沒有辦法。他不無喪氣地想，一朝失去引以為靠的法力，他仿佛也丟了不少自信。
現(xiàn)在的他，也就能對付一兩條山狗，出現(xiàn)三條，他都未必能逃之天天。
他小心地找了一片樹幹茂密的地帶，從空間袋中掏出一些龍糞粉末灑在周圍——一般的怪獸聞到這個味道都會退避上好幾裏，為了防止那些少數(shù)對龍糞有興趣的怪物。他又加了些料，讓這味道更加古怪。
這味道飄到菲娜鼻孔裏麵，讓她發(fā)出幾聲呻吟。
被維沙倫的神力撐到幾乎暴體。又被潘尼針對維沙倫施展的精神攻擊波及，她受得傷也不輕，全身的衣服碎成一片一片，**的肌膚上滿是鮮血，即使潘尼連續(xù)為她灌下好幾瓶最高等級的治療魔藥，傷痕能夠愈合，但看上去仍然狼狽非常。
尤其是神力的創(chuàng)傷，更加不那麼容易愈合。
比起這些，更加令潘尼不放心的是，從這具身體中清醒過來的。究竟會是誰的意識？
維沙倫、安森菲雅、菲娜？
可能性從高到低。
如果是後兩者還好，如果是前者，他就要準(zhǔn)備一場艱辛的談判，當(dāng)然，更大的可能性是被憤怒的巫妖之神殺了泄憤：如果不是潘尼在他和薩紮斯坦的對峙中施以暗算，他不可能輸?shù)媚屈N快。
但潘尼毫無辦法。
做出選擇。承擔(dān)後果。
這是幾乎每個巫師都遵循的原則。
強撐著精神清醒了很久，直到雙眼難以睜大，他才見到菲娜睜開了帶著些茫然的雙眼，見到他的臉，猛地用差點讓法師窒息的力度抱住了他的脖子，鼻涕眼淚在他臉上各個部位縱橫飛濺。
菲娜嚇壞了，被巫妖之神強行占取軀體後，她簡直不敢相信還有能夠清醒過來的一天。
她盡情地釋放者自己的激動心情，然而當(dāng)哭了一陣後，她卻聽見一陣均勻的唿吸聲，抹抹眼睛，才看到巫師早已經(jīng)睡著了。
……
當(dāng)巫師睡醒的時候，見到菲娜掛著一幅黑眼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自己，他揉著發(fā)昏的腦門：“我睡了多久？”
“兩天一夜吧，好像是。”菲娜揉了揉迷糊的眼睛。
“你沒睡？”巫師看看四周，龍糞混合驅(qū)蟲劑的味道仍然濃烈，似乎沒換過地方。
“你不醒過來，我怎麼敢睡著？”菲娜扁著嘴巴，然後打個嗬欠伸伸懶腰，很自然地倒在巫師肩上：“我要睡了。”
如此不設(shè)防備的姿態(tài)讓潘尼心髒一跳，然後掏出兩件素色長袍，一件自己換上，另一件則披在菲娜身上，在半夜醒來，林子裏的風(fēng)很冷，他手腳有點酸麻——大概是血液不太通暢的緣故，他吐了。涼氣，試圖通過觀察月亮的角度判斷這裏的位置——從星象來看，這兒仍是主物質(zhì)界沒錯，他得慶幸被幹?jǐn)_的傳送術(shù)沒把他傳到異界：醒來的是菲娜對他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不用多說，壞事是無論是他還是菲娜，自保能力都十分不足，在費倫還好，到異界去就是死路一條。
也幸虧還是在費倫。
他觀察著星月的角度，大致估算出這裏應(yīng)該是費倫北部，這讓他皺起眉頭，費倫北部，又會是什麼地域？
最好莫過於西部的北地，瀚土塞斯克月海地區(qū)也未嚐不可，如果仍然留在塞爾境內(nèi)，那就糟糕透頂了。
這時陷入熟睡的菲娜，忽然在夢中大哭起來，一麵大哭一麵用雙手緊緊捏住巫師後背上的肉，讓潘尼疼的呲牙咧嘴，心中也是同情，這幾天她真是受苦了。
在少女船長的大哭和咬牙切齒中度過一夜，第二天早晨。菲娜醒了過來，看到身上披著的袍子，才感到千瘡百孔的衣物穿著不太方便，她瞄了巫師一眼。便把這長袍直接套在身上，然後坐了下來，搶過巫師正在口中大嚼的幹餅，也不嫌棄上麵的牙印，就大啃特啃起來。
“喂，這應(yīng)該是間接接吻吧。”潘尼麵色怪異。
“誰和你這大混球間接接吻？”菲娜白了他一眼，臉蛋也微微紅了一下。在他睡著的時候，都不知道接吻過多少次了，直接的都這麼多次了，間接的又算是什麼？
“好吧，不是。”巫師聳了聳肩，從空間袋中掏出另一包卷肉幹餅——經(jīng)常可能進(jìn)行位麵旅行的巫師都會在儲存袋裏放上這樣一大堆東西，以備隨時可能遇上的窘境——在上下層界，可不一定什麼地方都能找到吃喝。
這一包幹餅剛掏出來。又很快被菲娜搶了過去，巫師見她左右手各拿一塊，嘴上左一口右一口。吃相狼吞虎咽，幾乎就是三口一個，最初從巫師手裏搶走的早就吃光，潘尼大為咋舌，雖然早知道菲娜小姐不是什麼溫柔淑女，但這樣餓狼一般的模樣仍是讓人大跌眼鏡。
巫師很快想到，是因為自己的昏睡，她兩天一夜沒有合眼，亦即是說，這兩天一夜裏麵。她一樣沒吃任何東西，如果有，也就是旁邊那些樹葉了，這實在不能算是什麼容易入口的東西……
“對不起……”他低聲說道，馬上聽到菲娜的抽泣。
“大混球，你害死我了。”菲娜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長老也死了。你知道嗎？”
“安森菲雅？”
“她拖著維沙倫的神力一起消失了。”菲娜點了點頭。
“你沒事就好……”聽聞安森菲雅消失，巫師也有些感傷。
卻也因此明白，為什麼菲娜會這麼活蹦亂跳地醒過來。
所有的精神傷害，似乎都被長老擋住了，但是哪怕安森菲雅精神力強大，也沒有達(dá)到神明的級數(shù)。
“喂，那個……薩紮斯坦……真的會毀滅世界嗎？”菲娜有些膽怯地低聲詢問：“他雖然法力強大，但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的，不是嗎？”
“這可不好說。”潘尼搖頭苦笑：“他不能，可上古邪物是能的，任何一隻完全狀態(tài)的上古邪物都有單獨毀滅一個位麵的能力，隻要他完全解放潘德瑞姆，很可能就會達(dá)到目的。”
“潘德瑞姆……”菲娜頓時想起守墓者的義務(wù)，以及安森菲雅附身於她的初衷，世界毀滅，更是她不可想象：“誰能阻止他？”
“我。”潘尼有些無奈地說道：“潘德瑞姆的四個碎片，我知道其中兩個的所在，另外，他需要伊西爾亞倫的鑰匙，七個部分，有三個在我這裏，這些東西弄不全，他就不可能達(dá)成目的，並不誇大地說，對於首席大人的計劃，我是關(guān)鍵人物。”
“自戀。”菲娜白了潘尼一眼。
“所以他是不可能放過我的。”潘尼歎了口氣：“無論我想不想做這個救世英雄，人選也隻有我了。”
“自以為是。”菲娜哼了一聲：“你能拯救世界？”
“現(xiàn)在不能，如果不小心一點兒，我們連這片森林都走不出去。”
“你不是**師嗎？”菲娜驚奇起來。
“那是過去式了，我現(xiàn)在連個戲法都耍不出來。”潘尼攤了攤手：“方法論已經(jīng)被我拆掉了。”
菲娜結(jié)巴了起來：“這……你說的不是真的，是嗎？”
她很清楚，對於一個巫師而言，毀掉方法論等於什麼……
“薩紮斯坦掌握了我的方法論，所以總能找到我，如果我不這麼做，兩天之前，我們就都死了。”
菲娜沉默了下來：“對……對不起。”
“道什麼歉，小傻子，如果你沒碰上我，根本就不會遇上這些事。”
“好……好啦……不就是沒有法力了嗎？”潘尼深沉地說著，卻見菲娜的抑鬱表情忽然變得開心，抱住了他的脖子：“我不會嫌棄你的……”
“這……”巫師有些腦筋短路的感覺，事態(tài)如此緊急，這位船長小姐的思想又脫線到了哪個位麵？(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