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
枝書趕緊道了聲歉。
他原本還打算再說點什麼,然而下一刻、卻是聽見了道冰冷而又無機質的無電子音又是在空蕩蕩的走廊裏迴響了起來,“主人。”
“我馬上就來救您。”
枝書最開始沒看見鑰匙扣。
因此倒是被這聲音嚇得一驚,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什麼聲音?!”
路馳歡看見他這副樣子不免覺得有點好笑,他讓枝書抓緊自己的小臂,將對方穩穩當當地扶住以後,才是抽空解釋了句:
“隻是是鑰匙扣而已。”
枝書很快就瞧見了路馳歡腰間掛著的鑰匙扣。
那好奇的目光從上麵一掃而過,“你這鑰匙扣是什麼機甲模型麼,看起來還挺酷炫的,隻不過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見你掛在身上。”
路馳歡倒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他輕輕彎了彎眼睛。
那雙漂亮的眼瞳就好似是剔透幹淨的貓眼石般,帶著很是明顯的笑意,“這是在另外個世界裏與我並肩作戰的機甲伊頓。”
“也是我最重要的夥伴。”
“它保護過我很多次。”
“隻不過這迴它不太方便跟著我來這個世界,所以就送了個等比例縮小的模型鑰匙扣給我。”
“之前我在外麵風裏來雨裏去的,又是被貴族追殺又是砍星獸的,這鑰匙扣又小,我擔心不小心弄丟了,所以才收到了儲物環裏。”
說起伊頓時。
他幾乎是關不上自己的話匣子,那原本略顯疲倦的聲音也跟著放鬆了幾分,畢竟伊頓對於路馳歡來說有著很是特殊的意義。
在他來到那個陌生世界,尚且還在懵懂青澀時。
伊頓選擇了他。
不僅成為了他並肩作戰的戰友,而且絕大部分的重要時刻、它都與路馳歡同在,他們可以說是共同分享著彼此的榮耀以及危機。
也一同磨礪出更好的自己。
伊頓見證了他從一顆樸實無華的小石子打磨成現如今熠熠生輝的樣子,所以路馳歡也很想將對方認認真真地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們。
枝書一聽完以後。
安慰似的輕拍了幾下路馳歡的肩膀,然後試探性地開口道,“看你這樣子…你是不是還挺想念他的,這裏既然是你那個世界的平行時空的話,應該也有它的存在吧。”
“不如你去看看對方,就當做是睹物思人了。”
路馳歡忍俊不禁。
“我不止想念它,也想念我的親人以及朋友們,畢竟這還是我第一迴出這麼久的遠門。”
“至於去見這個時空的它。”
“老實說我尚且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雖說…兩個世界的它本質相同,但現在的它與我認識的那個它已然是有很大的區別了。”
“我不確定是否要將它們分別當做獨立的個體來看待,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它才是最好的。”
想到這裏路馳歡頗有幾分惆悵地輕歎了口氣。
他纖長濃密的睫毛輕顫了幾下,現下又無意識地按了幾下手中鑰匙扣胸前的那個按鈕。
聽著伊頓那無機質的電子音響起時,路馳歡唇角又是略微向上翹起,他的雙眸澄澈如水。
“現在。”
“有這個小鑰匙扣陪著我就夠了。”
枝書平日裏向來都是油嘴滑舌的,然而聽見這話以後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才好,因此現下哼哧哼哧憋了半晌以後,才是從嗓子裏擠出了幾句話來,“那什麼。”
“不如順其自然吧。”
“你看我們不也是偶然間意外遇上的,但是現在已經相處成很好的朋友了,有時候拿不定主意的話,不如就交給命運吧。”
“說不定他會給你個驚喜呢。”
老實說。
這也是他從路馳歡這裏領悟出來的道理。
小時候他也探究過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這個問題,但是花大量的時間以及精力去搜尋卻是無果。
在他以平常心順從命運的捉弄時,小隊長卻是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並且還為他帶來了好結果。
所以他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路馳歡,示意他放寬心。
路馳歡聽見這話忍不住輕眨了幾下眼睛,然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真沒想到枝書你竟然也能說出這麼富有哲理性的話來。”
“我都忍不住想要懷疑下,你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枝書了。”
枝書幹咳了兩聲。
然後又用自己的手肘捅了路馳歡兩下,他示意路馳歡往工作間裏麵看,然後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我這才剛和雲青修理師相認…小隊長你在他麵前還是給我留點麵子吧。”
路馳歡一扭頭。
就看見雲青修理所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的眼眶微紅。
似乎之前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哭過,但現下心情已然是平複了下來,看向路馳歡與枝書打打鬧鬧的動作時目光欣慰而又溫柔。
好似在慶幸……
即便是沒有他們的照顧,枝書也好好的長大了。
有了堪稱天才的機甲天賦、也有了自己的事業、以及值得交托後背的朋友們等等,他的孩子從小時候起就很聰明,現如今成長成現如今的樣子,他也並不意外。
“雲青…叔叔。”
路馳歡向著對方打了個招唿。
他不太想打攪兩人相處的時間,因此這會兒又是抬手輕拍了下枝書的肩膀,然後把蟲洞中的蟲族入侵的事情說了遍,“…雖說入侵的蟲族大部分都已經清掃完成,但是不排除可能會有漏網之魚存在。”
“所以你記得注意安全,最好這段時間就待在房間裏。”
枝書迴憶起方才幽靈所說的那幾句話,幾乎是沒怎麼猶豫就直接開口道,“我還是陪你一起去那邊看看吧,我好歹也是個天才機甲維修師,必要時刻還是幫得上忙的。”
“總不能讓你自己一個人把責任全都扛在肩膀上。”
雲青聽見這話以後也跟著點了點頭,“我也去。”
“我在幽靈星盜團也待了很久,這基地內的每一處構造我都無比的熟悉,指不定你們也有可能會用上我,我也去幫忙好了。”
最重要的是——
他還想再多看看枝書這孩子幾眼,與他多相處下。
聽著枝書的話。
路馳歡的心口就好似被溫熱的潮水浸泡了般,有種說不出來的熨帖,他自然也不會拂了兩人的好意,這會兒含著笑意點了點頭。
“好。”
“不過去會議室的路上你們可得跟緊我,這樣的話即便是有什麼危險我也能迅速出手。”
枝書拍了拍胸口。
“放心吧。”
“我可是很惜命的,而且逃跑速度可以說是一流。”
想起主世界裏的機甲大賽裏,枝書被其他隊伍追得到處吱哇亂跑,路馳歡不由得輕笑了聲。
“我們走吧。”
一行人向著會議室所在的方向走去,路馳歡冷白修長的手指握著手中的光刃,隨著他走路的動作,那腰間的鑰匙扣也跟著輕晃。
然而他並沒有注意到……
鑰匙扣眼睛的位置輕輕閃爍了下,好似在連接著什麼。
與此同時。
機械城內可謂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自從擁有了自我意識、並且從人類以及其他種族的控製下逃脫以後,這些機器人就組建了自己的星球,在這裏沒有任何人會奴役它們,又或者是強迫它們做不願意的事情。
在這裏的機器人形象各不相同,高級點的機器人已然是一比一複刻了人類的外形以及特征。
它們長相基本上都屬於頂尖的那一層,接觸上去時甚至可以觸碰到屬於人類的體溫以及皮膚的柔軟。
當然。
製作它們的機械公司為了更好的將它們與人類區分開,仔細看它們的脖頸上都有個一圈小小的黑色標識,看起來就好似束縛它們的項圈般。
不過也有人類並不喜歡這樣。
所以機械公司會把這標識藏在它們眼瞳深處又或者是衣服覆蓋的地方,權當作是情趣。
而普通的機器人有球形、長方體以及桶狀等等,它們不止外表奇形怪狀,而且身上的顏色也花花綠綠的,在偌大的機械城很是顯眼。
因為機械城內的機器人把控著大量的能源石,所以他們並不缺錢用,即便身體有什麼破損的地方,也可以通過簡易修理完成。
至於深度修理……
則是需要從外麵預約機甲修理所進入機械城,但因為他們過於排外,所以進入的機甲師隻能在特定的區域以及通道內進行活動。
而正因為機械城的排外。
所以迄今為止人類對它們的了解可以說是格外有限。
要知道越神秘的東西……
則越是容易引動人們的好奇心以及探究欲。
宇宙中的許多機械製造師、機甲維修師、甚至是赫赫有名的龍頭科技公司都對機械城展開了研究。
他們分析機械城排外的成因,試圖了結這個心結,並且想要讓打開機械城向外溝通的通道。
在他們的研究之中。
機械城的排外不僅僅是因為部分機器人以及機甲曾經被人類傷害、虐待過,更大的原因則是在於機械城現如今的主人——
金烏的身上。
金烏身為神級機甲曾經被人類哄騙,成為對方為了一己私欲而對外發動戰爭的工具,最終它在無盡的絕望以及悔恨之中放棄了抵抗,從而湮滅在了猛烈的炮火中。
誰也不知道它是如何複生的。
但是自打它複生的那日起,人類不可信好似已然是刻入了他的心核中,它防備著所有人。
而且。
複生好似也並不是他所期待的願望,因此絕大部分時間裏它都深居簡出,又或者是陷入沉睡。
以至於。
人類想要討好它都無從下手。
不過無法見到金烏並不意味著、這些人無法探取到機械城內部的訊息,一部分機甲維修師進入機械城以後,會故意在機器人的身上留下額外的“小零件”,用以監聽監控。
又或者是哄騙那些才剛生出心智的小機器人,告訴它們外麵的花花世界是多麼的美好。
這其中。
不乏有生出自我意識的機器人被煽動,對金烏製定的種種排外政策而生出不滿的,甚至還有從未見過外麵世界的機器人主動跟著機械師逃走的。
正因為如此。
機械城的內部有點亂。
激進派以及保守派雙方爭執不休,一方認為機械城不應該再維持現如今封閉、保守的狀態,應當主動打開大門向外溝通交流,如此一來的話機械城才能保持良性循環。
而另一方則認為這麼做相當於是引狼入室,人類覬覦著他們內部的高科技技術,而一旦將他們放進來的話,失蹤人口隻會增加。
雙方一直沒討論出個結果來。
“還沒找到麼。”
名為百結的高級生物機甲忍不住用力地捶了下桌麵。
它被設計出來的時候采用了丁香的元素,所以機甲外殼以及眼睛都是淡淡的紫色,整體看起來婉約而又憂鬱,與她的性子截然相反。
“都怪那些該死的人類修理師,如果不是他們故意煽動的話,這些孩子就不會逃出機械城!”
即便百結已經迅速讓人將那些不懷好意的家夥懲處並且趕出機械城,但它的心核依舊好似一座活火山般,即將爆發出名為憤怒的巖漿與烈焰。
“定位已經丟失。”
名為金官的機器人擁有著人類的外形,現下它調出資料,正一板眼的向自己的上司匯報:
“附近的監控設備調出來以後放大看了幾遍,隻看見它們偷偷摸摸離開了機械城的主城區,並且還主動動手破壞了飛行攝像頭。”
“之後便是不見了蹤影。”
“不懷疑它們是故意跟著離開的人類、上了飛船這個可能性。”
百結口中的孩子是指它們從戰場上撿迴來的、被人類當做垃圾從而棄之如敝履的機器人,他們大部分外殼以及心核都有不同程度的損毀,但是隻要經過改造以及修理。
就可以重新“活”過來。
隻不過因為心核受損,原本儲存的記憶也已經丟失,所以“活”過來的它們就如同一張白紙般。
百結以及同伴們撫養著它們。
給它們重新取了名字,甚至還無意識之間模仿著自己曾經見過的人類舉動,從而把自己代入了父母又或者是長輩的角色。
這些孩子一直生活在機械城內。
因為丟失了從前的記憶,以至於對外麵的世界格外的好奇,他們對人類也並沒有防備與惡意。
所以在有心人的攛掇之下,竟然偷偷溜出了機械城。
“需要告知首席執行官麼。”
金官又是詢問道。
它口中所謂的首席執行官指的就是金烏,雖說它大部分時間裏都在沉睡,但是機械城內一旦有重大、而又難以決定的事情,基本上第一反應都是去找金烏,由它裁斷。
百結停頓了下。
它人性化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好似金官的這個問題讓它難以迴答,而就在這個時候,它卻是感覺到地麵猛地震顫了幾下。
懸掛在牆壁上、用水晶製作而成的金烏標識迅速染上了一抹紅光,就好似太陽升起時那一抹霞光般。
一瞬間。
百結難以置信地看向金烏所沉睡的赤日宮,好似處理器都跟著短路了片刻,半晌才是無比驚訝地說出了句話,“執行官它……”
“醒了?!”
這太不應該了。
畢竟在沒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金烏從來都不會從沉睡之中醒來,難不成是有人闖入了金屋所在的赤日宮,又或者是它預見了危險?
一時之間。
機械城內的高層困惑不已。
而正坐在赤日宮內的金烏則是茫然地伸出手碰了碰胸口。
心核……
變得好奇怪。
向來如同死水般平靜的心核好似正在與某處一閃一閃地共鳴。
不止如此。
共鳴的同時又有什麼陌生而又激烈的情緒被塞入了它的心核中,那陌生的情緒就如同澆了熱油助燃的小火苗般,頃刻之間成了無法撲滅的熊熊大火,滾燙的,灼熱的。
讓它難以忍受的同時,卻又不知道為何舍不得放開。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甚至——
金烏還可以感知到來自遠方的唿喚,有道聲音催促著它離開機械城,去與那個人見麵。
並且。
保護對方不受任何傷害。
保護人類?
那是金烏這輩子最不可能做的事情,但聽見那道唿喚時、它的心核之中卻並沒有太多抵觸以及憤怒的情緒,反而還有幾分蠢蠢欲動。
這簡直太不正常了。
那個人……
到底是誰?
為什麼會將它影響得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