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
斯圖卡·流明重複著路馳歡的話，似乎尚且還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等他徹底明白了這話以後，那深紅色的眼瞳不自覺地顫了顫，唿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目光之中滿是不可置信以及久旱逢甘霖般的急切，就連自己心裏的那點情緒已然是拋到了腦後，“你說你找到了讓大哥痊愈的藥方！”
他忍不住反複確認道，“你這話說的是真的？”
路馳歡點了點頭。
他安撫般地輕拍了幾下斯圖卡·流明的手臂，“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又怎麼會故意編造出謊言來騙你呢，藥方在這裏。”
“你可以讓醫師過來看看，這張藥方到底能不能用。”
說著。
他就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張折了幾道的藥方遞到了斯圖卡·流明的麵前，那雙黑色的眼睛純淨明亮，這會兒麵上也是一派坦蕩大方。
斯圖卡·流明完全沒有想到辛辛苦苦找了十幾年、能讓自家大哥從昏迷中醒來的機會就在眼前。
因此這會兒他甚至生出了幾分世界顛倒錯亂之感，懷疑眼前的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這會兒他咬了下指節。
下口還挺重的。
指節上傳來的尖銳疼痛告訴他、他現在並不是在做夢。
因而一瞬間狂喜又是湧上心頭，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興奮以及喜悅的情緒，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以後，斯圖卡·流明又是顫抖著手指去拿路馳歡手中的那張藥方。
那動作就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即便是假的也不會鬆手。
“…謝謝你。”
他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略有點沙啞，“我現在就讓醫師過來核查這張藥方，如果藥方是真的可以治愈大哥的話，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們斯圖海鮫人族的座上賓。”
“我們鮫人族永遠欠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你盡可以提出要求。”
路馳歡笑了笑。
他彎了彎自己的眼睛，唇角的小酒窩也跟著深了幾分，此時不僅沒有拒絕斯圖卡·流明提出來的這些獎勵，反而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然後。
又故意用調侃的語氣說道，“那我可就把你的話當真了啊。”
斯圖卡·流明的神色卻是很認真，半點沒有弄虛作假的意思，“大哥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先前他在昏迷中我就曾經發過誓，隻要可以把大哥救醒……”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我都願意。”
路馳歡靜靜地看著斯圖卡·流明，此時此刻倒沒有在心裏劃拉著那些小算盤，反而隻生出了一點真心實意的感慨，自己表明記憶已經恢複、並且順理成章地為大皇子治療是他做得很正確的一個決定。
不僅僅是因為斯圖卡·流明承諾會奉他為座上賓。
也是因為——
看見了斯圖卡·流明眼中發自真心的喜悅。
“讓醫師來看看藥方吧。”
路馳歡的唇動了動。
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軟了幾分，“我相信這一迴他會給我們帶來個好消息的，不要擔心。”
醫師來得挺快的。
他聽斯圖卡·流明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以後，便是接過對方手中的藥方仔細看了看，那眉頭慢慢地擰起，過了一會兒又是微微鬆開，目光已然是完全粘在上麵扯都扯不下來了。
那口中可謂是念念有詞，“原來竟是可以這樣用…妙，簡直是太妙了，當初我怎麼就完全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呢，隻不過這藥方的風格看起來頗有幾分眼熟啊……”
“怎麼和我自己的有點相似？”
路馳歡聽見這話忍不住摸了摸鼻尖，神色略顯心虛。
咳。
藥方的風格相似是因為…這藥方實際上就是由主世界的醫師親自調整出來的，兩人是同一個人，經曆大部分也相同，所以藥師才會有熟悉感。
斯圖卡·流明心急。
他有點受不了醫師的磨磨蹭蹭，因此忍不住急切地開口問道，“醫師，這張藥方究竟有沒有作用，它真的可以令我大哥痊愈嗎？”
醫師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急什麼。”
他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子，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根據我這麼些年的經驗來看，這張藥方應當的確是有作用的。”
“畢竟藥方的用藥格外的精妙，用量也把控得很是精準，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作用對上了你大哥的癥狀，所以它有極大的可能、能讓你大哥從昏迷之中醒過來。”
斯圖卡·流明唿吸一重。
他自打成了鮫人族的皇帝陛下以後，就很少再流過淚了。
但是此時他的眼圈微微泛紅，眼中好似有晶瑩的水光一閃而過，那一隻手則是攥緊了胸前的衣服，腦海之中好似有絢爛的煙花炸開般。
喜悅、驚喜以及激動等等情緒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大哥有救了。
但還沒有等他高興太長時間，那藥師又是皺著眉頭繼續道，“但是這藥方上的一部分藥材格外的罕見，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收集來，此外炮製藥材也需要一定的手法。”
“這偌大的斯圖海也僅僅隻有我是個熟手，但隻讓我自己一個人來處理藥材的話，估計大皇子醒過來的時間又要推遲個十天半個月。”
路馳歡見狀。
便是連忙開口說道，“藥方上的藥材我其實已經收集到了一部分，隻差最重要的兩三味藥材沒有找到了，至於處理藥材什麼的我都會。”
“我過來幫您吧。”
這話一出。
斯圖卡·流明與藥師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路馳歡麵上的表情微微僵了僵，這會兒急中生智般地扯出了個理由來，“這些年我一直在找能救醒大皇子的藥方，這個過程裏難免會有人看我麵生、所以故意拿假的東西騙我。”
“為了不被這些人糊弄，所以處理藥材什麼的也跟著學了一手。”
醫師大喜過望。
“那正好！”
“這段時間裏你就留在這裏和我一起處理藥材吧。”
說著他又是看向斯圖卡·流明，似乎是想征求下對方的意見，然而一扭頭卻是見斯圖卡·流明用格外複雜的眼神看著路馳歡。
心神都有些恍惚。
老實說斯圖卡·流明原本以為路馳歡失憶這段時間裏對自己已經足夠好了，所以他這才是懷疑路馳歡會不會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
然而現在聽見路馳歡的話他才發現，原來——
對方愛人的樣子竟是這樣。
不止十幾年如一日的為對方尋找能夠治愈身體的藥方，而且還千辛萬苦的收集藥材，甚至連藥材的炮製以及處理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這才是把人真正的放在心上。
他之前所見到的路馳歡的縱容，隻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將這一點想明白以後，斯圖卡·流明就好似是吃了個尚未成熟的檸檬般，口中酸澀而又微苦，他大哥與路馳歡或許是兩情相悅。
他是萬萬插入不了其中的。
那些不合時宜的情思也是時候該重新收起來了。
否則等大哥從昏睡之中醒來以後，他隻會更加的痛苦以及一敗塗地，或許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用這份感情來打擾他們。
做下這個決定對於斯圖卡·流明而言很是痛苦。
這段時間以後是他過得最快樂的日子，路馳歡無論是開心、生氣亦或者是狡黠眨眼的樣子都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了他的心底。
如果想要拔出來的話。
他的心裏估計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斯圖卡·流明有心想要做個了斷，這會兒輕咬了下自己的後槽牙，將心中的不甘心以及痛苦悉數壓下以後，才是頗有幾分距離感地開口對著路馳歡說道：
“那我就先在這裏謝謝你了。”
從今天開始。
他要守好自己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