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馳歡見斯圖卡·流明同意以後頓時鬆了口氣。
他當(dāng)即便是衝著對方彎唇笑了笑,然後拿著那一疊厚厚的資料小跑著出了宮殿,那腳步看起來異常的輕快,就好似隻出了籠的鳥雀般。
這副樣子倒是叫斯圖卡·流明有幾分心梗。
路馳歡倒沒察覺到斯圖卡·流明的情緒,他這幾日也是過得提心吊膽的,生怕大皇子一張口就是澄清他們之間的關(guān)係,然後斯圖卡·流明以欺騙之名將他抓入監(jiān)獄裏。
真要是這樣的話。
他在這鮫人族裏都沒個認(rèn)識的人,想逃出去的話可以說是難上加難。
所以。
這幾日裏他想方設(shè)法地想與大皇子搭上話,但也不知道斯圖卡·流明是不是察覺出了什麼,他可以感覺到對方若有若無的阻攔,但這阻攔卻也不是明顯的、粗暴的。
就比如他才剛與大皇子搭上話,尚且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斯圖卡·流明就會見縫插針般地擠入他們的話題裏,自然而然地把大皇子的注意力以及話題引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那樣子……
像是在提防他們什麼般。
路馳歡被斯圖卡·流明這態(tài)度弄得摸不著頭腦。
要說斯圖卡·流明從大皇子的口中得知了真相的話,以對方的性子估計早就向著他發(fā)難了,他也絕對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
但要說對方什麼也沒發(fā)現(xiàn)的話,應(yīng)當(dāng)不會是這個樣子才對。
總之。
路馳歡不會讓自己在如此被動的局麵裏陷入太久,現(xiàn)在他打算親自找大皇子談?wù)劊钇鸫a現(xiàn)在他還頂著個大皇子救命恩人的身份,對方想必應(yīng)當(dāng)同意他的提議。
想到這裏。
他加快了腳步。
不消片刻的時間他就已經(jīng)來到了大皇子所在的宮殿中。
大皇子正披著外套坐在床上看書,那銀色的發(fā)絲為了方便、因而鬆鬆地綁在了身後,他的唇色很淡,整個人依舊帶著幾分不太健康的清瘦,但精神勁頭卻是還可以。
他手中的那本書似乎很舊了,隻不過保存得卻是很好。
“路先生。”
看見路馳歡過來大皇子吃了一驚,但卻依舊是放下了手中的書,然後含著笑意溫聲開口說道:
“之前我剛醒過來,對四周的一切都很陌生,聽流明說我才知道、是你提供了救命的藥方,又進(jìn)入深淵之中為我尋來了藥材。”
“我還沒來得及對你道聲謝,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說著。
他掙紮著就要從床上下來,然後對路馳歡行個大禮,“…從此以後你若是有什麼想要我做的事情,我等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實。
斯圖海·蘊(yùn)玉也想承諾路馳歡更多的東西,但是現(xiàn)如今他在斯圖海的身份也稱得上是一句尷尬,雖說他並沒有想與流明爭什麼的念頭,但是其他人卻是一直在暗處攛掇供火。
外加上。
在昏迷之前他的手中或多或少還有些權(quán)力以及人脈,但這麼些年過去以後早就已經(jīng)不剩什麼了。
所以。
他也隻能這麼承諾了。
路馳歡聽見這話頓時打蛇上棍,他一邊伸出手?jǐn)r住了斯圖卡·蘊(yùn)玉的動作,一方麵又是厚著臉皮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那什麼。”
“我還真的有事兒需要大皇子你幫忙,事情是這樣的,我剛到斯圖海的時候因為意外而失憶,昏迷過去之前手中攥住了一塊懷表,當(dāng)時陛下認(rèn)為那是你的心愛之物,所以斷定我和大皇子你之間關(guān)係匪淺……”
當(dāng)著當(dāng)事人的麵說自己與他關(guān)係匪淺,路馳歡不由得感覺到了幾分尷尬,但他還是堅持把這段時間裏發(fā)生的事情複述了遍。
“…事情就是這樣。”
“先前我也想把事情說出來,但是我試探過陛下,他說自己最是厭惡謊言,若是知道我騙了他的話…肯定會直接把我給吃了。”
“我不確定陛下是不是在同我開玩笑,但也不敢賭這個可能。”
他苦笑了下。
“所以我希望大皇子你最近一段時間可以配合我一下,陛下若是問起的話你保持沉默就可以了,你放心…我不會在斯圖海待上太長時間,估計再過不久就要離開了。”
“離開之後你可以再向陛下澄清,當(dāng)然若是陛下察覺出了什麼端倪、並且向你再三逼問的話,你也可以將事情的真相說出口。”
“我不願意讓你們兄弟之間有什麼隔閡,也不會讓你為難。”
雖說。
路馳歡所說的話讓大皇子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畢竟任誰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多了個情深意厚的伴侶,都會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
但對方如此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外加上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此這會兒大皇子聽完以後,幾乎沒怎麼思考就答應(yīng)了下來。
“當(dāng)然可以。”
方才他才誇下海口,現(xiàn)如今又怎麼會食言呢。
他不是那種反複小人。
見路馳歡的麵上露出明顯心安的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幾分想笑,但緊接著這位大皇子的麵上又是露出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困惑。
要知道流明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懷表以及伴侶的這件事情,在他記憶有幾分混亂時,也隻告訴他路先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流明他……
為什麼要隱瞞呢?
大皇子敏銳地察覺到了斯圖卡·流明身上的反常之處。
但他才剛從昏迷之中醒來,斯圖卡·流明也不如小時候那般的好懂,這一時半刻他想不出什麼答案來,因此也隻能把這個問題埋在了心底。
“對了。”
大皇子又是抓住了個重點(diǎn),“流明向來謹(jǐn)慎,那塊懷表的真假他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分清楚的,也不知道路先生你那塊懷表與我的懷表放在一起究竟有多麼的相似,不知道可否借我一觀。”
之前斯圖卡·流明已然是把懷表還給了路馳歡。
因此路馳歡猶豫了片刻。
還是將東西拿出來遞給了大皇子。
大皇子原本以為這懷表隻是仿製得很相似的贗品而已。
但當(dāng)他仔細(xì)打量這塊懷表,發(fā)現(xiàn)這上麵那兩條細(xì)微的劃痕所在的位置以及深淺都與自己那塊懷表一模一樣以後,心中不由得悚然。
這不是贗品!
是真品!
但是他自己的那塊真品還被他放在儲物環(huán)裏一直沒有拿出來,也不可能被外人竊取並且拿去仿製,為什麼路馳歡的手裏會有真品。
他可以確定……
自己從未將真品送給對方過。
正當(dāng)大皇子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向路馳歡時,卻是見路馳歡伸出手輕輕壓了下唇,那唇角的笑容顯得有幾分神秘以及危險。
“大皇子。”
“你相信有另外個世界麼。”
大皇子怔了怔,他遲疑地迴答道,“我以前聽說過所謂的平行時空理論,但是到目前為止這理論並未被證實,難不成你是……”
一瞬間。
他想到了路馳歡拿出來的藥方,難不成是這藥方是從平行時空的自己那裏拿來的麼。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然而。
路馳歡卻並沒有迴答大皇子的問題,他僅僅隻是笑了笑,繼而意味深長地說道,“大皇子你放心,對於這個世界而言我是無害的。”
“甚至可以說——”
“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呢。”
大皇子隻覺得路馳歡的這話讓人雲(yún)裏霧裏的,但他可以看得出來對方的確是沒有什麼害人的心思,因此這會兒將懷表還給對方以後,他又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
他輕輕咳了聲。
唇角的笑容依舊溫和而又包容,“你在斯圖海的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幫助你的,你要做什麼我也不會過問,隻希望你能遵守承諾。”
路馳歡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自然。”
兩人敲定這件事情不久,斯圖卡·流明就按捺不住自己複雜而又苦澀的心緒,來到大皇子的宮殿裏開始打探具體情況來著。
“大哥。”
“路馳歡他過來送資料的時候,是不是和你說了點(diǎn)什麼?”
大皇子看書的動作一頓。
困惑的目光落在了斯圖卡·流明的麵上,隻把對方看得暴躁而又別扭地扭過臉頰去,他才是慢悠悠地迴答道,“和我講了些……”
“我們從前的事情。”
一聽見這話斯圖卡·流明的目光頓時黯淡了幾分,他對這個結(jié)果並不是很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有準(zhǔn)備,“那你是不是想起你們的曾經(jīng)了。”
大皇子聽見這話隻是笑了笑。
並沒有迴答。
隻是那態(tài)度反而有種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覺,斯圖卡·流明仿佛從裏麵看出了幸福以及美滿,然而這幸福又是刺痛了他的眼睛。
讓他不敢直視。
他明白自己從始至終都遊離在他們兩人以外,路馳歡也從未給過他什麼信號,但此時他卻依舊無法控製自己胸腔當(dāng)中的那顆心。
心髒好似要被撕裂了般。
也就是這一刻他才有幾分塵埃落定般的痛楚以及認(rèn)知。
他是真的沒機(jī)會了。
“大哥。”
斯圖卡·流明不想讓自家大哥看見自己的失態(tài),因此立刻站起了身,然後略有幾分狼狽地偏過了頭,“我想起還有點(diǎn)事情並未處理。”
“就先走了。”
他的目光從大皇子手上的書上一掃而過,發(fā)現(xiàn)那似乎是本教材,上麵不止記了些筆記,而且還有些亂七八糟的塗鴉,也不知道他大哥為什麼看本教材都能看得這麼專心。
再說。
他大哥寫字做筆記向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這本教材應(yīng)當(dāng)不是他大哥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麵翻出來的。
這個念頭從腦海裏一劃而過。
但斯圖卡·流明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迴到自己的宮殿裏以後吩咐侍從給自己取來幾壇子酒,之後又把宮殿的大門一關(guān)。
倒是自己獨(dú)自在裏麵喝起了悶酒來,現(xiàn)在的他急需要些東西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痛苦。
喝了酒。
也就什麼東西都記不起來了。
這樣的話他也不必為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自己腦海中的路馳歡而欣喜、苦惱,甚至是痛苦。
這悶酒他連喝了好幾天。
直到聽到大皇子已經(jīng)可以從病床上下來、正準(zhǔn)備進(jìn)行康複訓(xùn)練時,他才是強(qiáng)迫自己從借酒消愁的苦悶以及渾渾噩噩中抽離出來。
他大哥還需要他。
整個鮫人族也離不開他的庇佑,所以他不能再這麼頹唐下去了,不然隻會被有心人鑽了空子。
從而保護(hù)不了自己需要保護(hù)的人亦或者事物。
之後。
斯圖卡·流明一麵幫助他哥進(jìn)行康複訓(xùn)練,一麵又是昭告整個鮫人族,他們的大皇子成功蘇醒。
一開始他哥的身體尚且還沒有恢複,他擔(dān)心有不長眼的人前來打擾,所以才把他大哥蘇醒的事情告訴了小部分的人,剩下的則是全瞞著了。
現(xiàn)如今他大哥的身體已經(jīng)恢複了個五六成左右,也可以坐在輪椅上推到外麵去吹吹風(fēng),他自然要為他大哥舉辦個盛大的迴歸慶典。
這不僅僅是他的心意。
也是他在用實際行動告知所有人,他們的兄弟情依舊一如既往,任何人不得看輕他大哥。
斯圖卡·流明向來都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性子,所以這盛大慶典很快便是開始倒計時了。
估計是因為很忙。
路馳歡這幾日壓根就沒有見到斯圖卡·流明。
先前對方在宮殿內(nèi)喝悶酒的時候他也敲過幾次門,試圖勸對方少喝一點(diǎn),但因為斯圖卡·流明拒絕見麵,所以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他不明白斯圖卡·流明這是怎麼了,左思右想以後、懷疑對方是不是遲來的青春期到了。
所以。
便是往大皇子的住處跑得勤快了些,試圖從對方那裏交流出個所以然來,大皇子倒是不拒絕與他交流,言語之間還挺溫和的。
有時候路馳歡還會推著對方的輪椅,帶著他到外麵去轉(zhuǎn)轉(zhuǎn)。
隻不過。
偶爾間他會感覺到一兩道過分銳利的目光,如同針紮般紮到他的皮膚上,讓他感覺到如芒刺背。
但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去追蹤這目光時,卻又是什麼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大皇子似乎滿腹心事。
偶爾會摩挲著一個款式有點(diǎn)過時的通訊器發(fā)怔。
當(dāng)路馳歡問起這通訊器的來曆時,他笑著開口說道,“是當(dāng)初在人類世界裏當(dāng)交換生時,我一個朋友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我用了很長的時間,一直都舍不得丟掉。”
“那你這段時間是想打通訊器給你的這個朋友麼,難不成是想邀請他來參加慶典?”
路馳歡歪了歪腦袋。
“你身為陛下的大哥,如果想邀請人類到斯圖海來參加慶典,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麼難事吧,還是說你已經(jīng)忘記了對方的通訊號碼了麼。”
大皇子輕輕搖了搖頭,“他的號碼我背得滾瓜爛熟。”
“但是——”
他的神色裏有幾分悵然以及思念,還有刻意壓抑起來的膽怯,“我不敢,我擔(dān)心他會怪我。”
原本路馳歡還想鼓勵下大皇子,對方卻是及時換了個話題,“流明這段時間不肯見你,估計是他想要獨(dú)自思考些重要的事情吧。”
“等他想明白了。”
“估計知道該怎麼麵對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大皇子麵上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意味深長。
但路馳歡卻是更加的不解了。
不是。
他難不成是什麼洪水猛獸麼,還需要斯圖卡·流明想明白了以後再來麵對他,他有什麼不能麵對的。
在路馳歡的困惑中,時間幾乎是一晃而過。
慶典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