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這話。
斯圖卡·流明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那雙如同紅寶石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大皇子,他眼中的戾氣以及瘋狂尚且還未消散,此時就好似是被硬生生套上枷鎖的野獸般。
但那張麵容上卻又多了幾分急切以及不可置信,“大哥。”
“你說什麼?!”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幾步,似乎是懷疑自己聽見的一切、都不過是壓力過大而產生的幻覺。
但與此同時。
他心裏卻又是萌生出了一點希冀,那希冀就如同沙漠中的幾滴雨水般,讓他心中已經快要枯死的愛情之花又是重新活了過來。
大皇子見斯圖卡·流明停了手,不由得鬆了口氣。
原本這件事情他不應該說出口的,畢竟一旦得知真相的話,他這個弟弟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但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再隱瞞下去,否則的話流明真的會殺了楚泱的。
他在心裏給路馳歡說了聲對不起,心想著自己實在是無能,不僅幫不上救命恩人什麼忙。
甚至還反過來坑了對方一把。
一想到這裏他就有幾分心灰意懶,待看見自己到現在依舊頗有些無力的雙腿以後,心中更是產生了一點自我厭惡,麵對斯圖卡·流明的追問,他沒再隱瞞下去。
事情既然已經開了頭,再隱瞞下去也無濟於事。
“我與路先生先前僅僅隻是朋友而已,那塊懷表也並不是我送給他的,他失憶以後流明你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因而等他想起全部的記憶以後才發現騎虎難下。”
“原本路先生想告訴你真相,但是你卻告訴他不接受任何的隱瞞亦或者是謊言,把他嚇住了。”
大皇子擔心斯圖卡·流明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因此故意把自己與路馳歡之間的關係說成是朋友,希望對方可以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不要對路馳歡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
“他擔心你會把他趕出斯圖海,所以過來和我商量,希望這段時間裏我可以在明麵上默許這段伴侶的關係,我當時同意了。”
斯圖卡·流明身體一震。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了大哥蘇醒的前幾天、路馳歡對他說過的話,那時候對方問他,如果自己欺騙了他的話,他會做些什麼。
原來。
那時路馳歡就已經打算向他坦白了麼,隻可惜自己的迴答並不是那麼叫人滿意,以至於路馳歡也打消了告訴他事實真相的念頭。
嘖。
一時之間他懊惱不已。
若是他當時沒有故意嚇一嚇路馳歡,那麼這段時間以來他就不必因為自己的心意而痛苦不堪、輾轉反側了,甚至他還可以大大方方的表明自己的心意,追求對方。
自己可真夠蠢的。
竟是繞了這麼大一圈。
大皇子見斯圖卡·流明的麵色就如同打翻的調色盤般變來變去的,倒也拿不定對方的心裏在想什麼,於是他又是勸了句,“流明。”
“對不起隱瞞了你這件事情,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厚著臉皮請求你不要怪路先生,也千萬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傷害對方。”
“無論如何。”
“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陪伴你這麼久的朋友。”
之前他聽斯圖卡·流明講起這十幾年以來發生的事情時,就發現對方時不時會提到路馳歡。
而且一旦對方不在身邊,還會分出心神用眸光去尋找。
所以他相信……
流明對路先生還是有感情的。
斯圖卡·流明聽見這話輕輕扯了扯唇,胸前當中湧上的狂喜以及愉悅令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捂住臉,繼而又是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來。
好似在這一刻。
他已然是掙脫了所有的束縛。
“大哥你放心吧。”
“這世界上誰都有可能傷害他,但唯獨我不會。”
說完這句話以後。
他將自己手中的黃金權杖一收,原本被水流鎖鏈捆住的楚泱也隨之被放了出來,他那雙深紅色的眼眸之中湧動著興奮以及激動,看起來如同隻野心勃勃的野獸般。
“我先走了。”
他現在就要見到路馳歡。
立刻見到。
將這句話撂下以後,斯圖卡·流明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驟然從自家大哥那裏得知了這個天大的秘密以後,他的腦海裏除了路馳歡的事情倒是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了,因此這會兒倒也沒想到把大皇子與楚泱兩個人分隔開。
“流明!”
大皇子試圖叫住他。
他擔心斯圖卡·流明對路馳歡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誰知道斯圖卡·流明似乎沒有聽見般,腳下的速度加快了幾分,不到半分鍾的時間就消失在了這座宮殿裏,再也看不見人影了。
“唉。”
大皇子歎了口氣。
從水流裏掙脫出來的楚泱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淤痕,然後才是抱著手臂冷笑著開口說道,“他怕不是喜歡那個叫路馳歡的男人吧,為了對方向我喊打喊殺的。”
“而且一聽見對方與你並不是伴侶,魂都要丟了。”
對方眼中湧動的複雜感情他太眼熟了,幾乎每天早上醒來以後他都能從浴室地鏡子裏、看見自己的臉上出現那熟悉的神情,“他這是去見自己的心上人的吧。”
大皇子恍然大悟。
難怪一直以來他總覺得流明對路馳歡的態度有點奇怪,有時候幾乎滿心滿眼都是對方,有時候卻又恨不得在他們之間劃清界限。
原來……
流明是喜歡路先生的麼。
或許當初是礙於他與路先生之間所謂的假伴侶關係,不願意讓他與路先生陷入兩難的境地,所以才是一直沒開口告白而已。
“別想了。”
楚泱伸出手胡亂揉了幾下斯圖卡·蘊玉的頭發,“他們小輩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你若是有閑心思的話,不如關心關心我。”
而且。
若是斯圖卡·流明去而複返的話,指不定會把他與蘊玉分開。
那小子從一開始就看不上他,所以現在倒不如趁斯圖卡·流明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吸引,他爭取與蘊玉多相處一段時間。
他們已經太久沒見了。
人類的生命相比較鮫人族來說太短了,倘若他能活到八十歲的話,人生大約四分之一左右的時光就這麼在思念以及痛苦之中度過了。
有那麼一段時間裏。
他開始慶幸斯圖卡·蘊玉還是給他留了那麼一兩張照片的,否則他估計要連對方的樣子都忘記了。
楚泱將自己心中的複雜心緒收了起來,這會兒故意將自己身上的淤痕露給斯圖卡·蘊玉看,然後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開口道:
“我身上好痛啊。”
大皇子見狀頓時有些心疼。
他猶豫遲疑地去抓楚泱的袖子,然後鼓足了勇氣開口說道,“我宮殿裏麵有藥箱。”
“我們進去上藥吧。”
說著。
他似乎擔心楚泱因為之前的事情有隔閡、不肯答應他般,又是放軟了聲音征求著楚泱的意見。
“…可以嗎?”
楚泱的喉結滾動了下。
實際上在他成功混入斯圖海、並且看見斯圖卡·蘊玉現在這病弱蒼白的臉色以及無力的雙腿,再聯想到他之前昏迷的十幾年時間,他對眼前這個人隻剩下了心疼。
先前出聲質問。
也僅僅隻是看見路馳歡與斯圖卡·蘊玉相處親密,所以一時之間被妒火衝昏了頭腦而已。
“可以。”
說著他主動去推斯圖卡·蘊玉身下的輪椅,又是同他說起了之前在人類世界的往事,“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說過的話,你說要抽時間帶我去斯圖海裏玩,說是有個地方我肯定會喜歡……”
兩人的身影進入了宮殿內,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地小了下去。
但氛圍卻是慢慢好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
斯圖卡·流明則是向著路馳歡所在的宮殿走去。
說是走。
實際上步子邁得極大,和快走幾乎是差不多了,被他路過的人隻覺得身旁好似有一陣風掠過,待到抬頭再去看時,就隻能看見斯圖卡·流明那個高大挺拔的背影了。
實際上斯圖卡·流明並不確定路馳歡在什麼地方,他現在隻是憑借自己的直覺走而已。
之前他派了侍從去尋找路馳歡,現在見侍從已然是守在了宮殿外,見著他過來以後當即便是要匯報下情況,“陛下,路先生估計是喝了點酒,整個人都有些醉了。”
“現在正在房間裏睡著呢。”
斯圖卡·流明按捺著自己心裏的興奮,向著侍從輕輕頷首,然後徑自邁入了房間內,隻留下淡淡的聲音依舊還在門外響起。
“知道了。”
“你不用在這裏守著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他不著痕跡地調整了下唿吸,繼而又是懷著莫大的緊張來到了床前,一低頭就看見路馳歡正在床上睡得正香,那張原本白皙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粉,唿吸看起來綿長而又均勻。
甚至帶著一點很淡的果酒香味,並不怎麼難聞。
他那鴉羽般濃密的睫毛安靜地垂了下來,淡粉色的唇瓣此時看起來略顯穠麗,像是一枚成熟到了極致的果子,一口咬下去仿佛有汁水流出來。
這個人。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他不喜歡的。
斯圖卡·流明心裏刻意壓抑並且隱藏的喜歡一瞬間又是死灰複燃,從一點或明或暗的火星子迎風見長,成了洶湧的連綿之勢。
先前壓抑得越狠。
現在就如同井噴般爆發。
他頗有幾分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路馳歡的手,然後用唇碰了碰對方的指節,那說話的聲音裏帶著濃烈的占有欲,聽起來也很是低沉沙啞。
“現在。”
“你是我一個人的了。”
“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斯圖海。”
他其實向來都是個任性而又肆無忌憚的人,否則當初在那座沿海城市遇見那個混血鮫人時,也不會因為對方太過於了解自己、且可能與自己的兄長認識,而想著要把對方當做是自家兄長的遺物帶走。
先前麵對路馳歡選擇壓抑自己的情感,那僅僅隻是因為他誤會了對方與他大哥的關係而已。
現在一切真相大白。
大哥與路馳歡壓根就沒有半點關係,那他也就不需要再顧慮亦或者忌憚什麼了。
從現在開始。
他已然是決定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和路馳歡在一起,即便對方不喜歡自己,又或者是會拒絕自己,對於他來說強扭的瓜也甜。
當然。
斯圖卡·流明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有些不大正常。
普通人知道的話估計都要被嚇跑,所以為了防止路馳歡醒來以後逃走,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想到這裏。
他抬了抬自己的手指。
透明的水流緩緩纏上路馳歡的腳踝,繼而幻化成了個無比精巧的腳銬,腳銬的一麵則是連著長長的鎖鏈,固定在床頭的位置。
很好。
這樣就可以了。
路馳歡大抵是逃不掉了。
斯圖卡·流明對於自己的傑作很是滿意,那微涼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下路馳歡的小腿,像是在一寸寸地丈量自己的珍寶般。
他的動作或許是太輕,以至於路馳歡癢得縮了縮自己的身體,嘴裏含糊咕噥了句什麼。
可愛。
他心中的一處空洞好似被填滿了,以至於這會兒即便是隻看著路馳歡的睡顏,他都覺得無比滿足。
也不知道等路馳歡醒過來以後會露出什麼表情來。
他忍不住有點期待了。
.
路馳歡這一覺睡得可以說是天昏地暗,等到睡醒以後外麵人造太陽的光早已經是熄滅了,房間裏看起來幾乎是漆黑一片。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隻覺得自己喝下的那點果酒後勁實在是太大,以至於他現在不止頭痛欲裂,而且喉嚨也幹得厲害,急需要喝點水來緩解幹渴。
正當他打算下床為自己倒杯水過來的時候,卻是發現自己一動,腳腕處就有清脆的聲響傳來。
不止如此。
那一處似乎有什麼異物感。
想到這裏他麵色古怪地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腳腕,倒是摸到了什麼冷冰冰的東西,從形狀上來看倒是有點像是腳銬以及鎖鏈。
等等。
他被人給拷住了?!
這一事實衝擊得他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呆怔在了原地。
半晌也迴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