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馳歡屏住自己的唿吸。
然後放輕了自己的動作,扭頭順著那聲音的源頭看去。
隻見那密林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如同寶石般幽幽地閃著光,仔細一看才發現竟是一雙碩大的金黃色獸瞳,那雙獸瞳看起來神秘而又明亮,危險之中卻又帶著幾分莫名的吸引力。
令人不自覺地戰栗。
顯然。
這應當就是獨自在獵場之中度過的獸星人首領。
隻不過現在它全然沒有什麼理智可言,獸性已然是占據上風,這會兒頗有幾分興奮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麵,唿吸聽起來格外的粗重。
這擺明了是把路馳歡當成了獵物。
一時之間。
路馳歡的後背也冒出了些許的冷汗,他遲疑般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後腰藏著的匕首上,似乎正在糾結自己要不要與對方動手。
動手的話。
很有可能得罪這位首領,繼而鬧出不死不休的局麵。
可若是不動手……
指不定他會被吃掉。
就在他尚且還沒有思考出個結果來時,躲在密林深處的首領已然是甩了甩自己粗重的尾巴,繼而如同繃緊身體箭一般躍了出去。
他的動作實在是太快。
外加上體型巨大。
因此路馳歡尚且還沒反應過來,他整個人已然是被這頭兇猛的野獸按在了毛茸茸的爪子下麵。
唔。
好重。
路馳歡不受控製地發出了聲悶哼聲,這會兒頗有幾分難堪以及惱怒地抬起頭來看過去,那雙漂亮的杏核眼也跟著瞪圓了一點。
也就是這時——
他這才徹底看清了眼前這隻野獸究竟長什麼樣子。
隻見對方的外形的確與犬類動物有幾分相似,但是體型上卻是要大個幾十倍,那一身火紅色的皮毛在陽光下就如同順滑的緞子般閃爍著碎光,四肢修長爪牙鋒利。
看起來矯健而又威風凜凜。
現如今這隻巨大的野獸正用略顯柔軟的鼻尖輕輕嗅聞著路馳歡的臉頰以及脖頸,似乎是在判斷剛從什麼地方下口才是最好的。
那濕潤的唿吸拂過路馳歡的臉頰,讓他不自在地偏了偏頭。
現在。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眼前這隻巨大的野獸的確是自己從世界意識展現的迴憶之中看見的左烈,兩者不僅在外形上沒有區別,而且就連耳朵內側的一抹胎記都一模一樣。
隻不過左烈現在似乎已經完全被獸性所控製。
變成了隻真正的野獸。
他聽不懂自己所說的話,也不會如同人類那般的思考,到目前為止依舊是僅憑本能在行動。
老實說。
這樣的情況對於現在的路馳歡來說很是不利。
且不說原本的路馳歡在這個世界上與左烈並沒有交集。
就說他現在這會兒偽裝成侍從來到密林深處,雖說打的為了給左烈送食物的名義,但對於極有地盤意識、且沒有任何理智可言的左烈來說,他就相當於是個入侵者。
對方出於防備。
接下來很有可能把他當成捕捉到的獵物、一口一口全部啃掉,到最後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一時之間。
路馳歡開始思考該怎麼做才能脫困、並且徹底擺脫現如今的局麵,然而尚且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左烈已然是張大嘴低下了頭。
不好!
頓時他的眼瞳微微緊縮。
一隻手則是抓住了後腰處的匕首,剛準備拔出來用武力脫困。
然而他預想之中的劇烈疼痛並沒有出現,與之相反的是他的臉上還濕濕滑滑的,像是有什麼柔軟的東西在他的臉上用力地擦過。
路馳歡茫然地抬起頭。
就見先前還兇猛無比的野獸此時已然是如同乖狗狗般端坐在地上。
對方甚至還時不時地用濕漉漉的鼻頭拱幾下路馳歡的身體,柔軟的粉色舌麵則是如同一把小扇子般、一下又一下地往他的臉上招唿著,蹭得他幾乎一臉的口水。
那身後的大尾巴更是搖晃得格外的急促頻繁。
這也太熱情了。
死亡危機解除以後,路馳歡的身體頓時放鬆了下來。
他頗有幾分無奈地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自己臉上的口水,繼而又是仔細打量了下眼前這隻興奮而又乖順的野獸,目光更是在那如同日光般的金色眼瞳上停留了一瞬間。
“左烈。”
“你是認出我了麼?”
他還以為左烈是恢複了神智、現在清醒了過來。
然而對方除了對左烈這個名字有反應以外,對他問出的其他問題都一概不知,不是歪著頭專注地看向他,便是喉嚨裏發出不滿的哼唧聲,然後用鼻尖拱他的手背。
這副模樣看起來簡直是與隻大型犬沒什麼區別。
奇怪。
既然這個世界的左烈並沒有主世界的記憶,又認不出他究竟是誰,為什麼一來就對他無比的親近,總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他吧。
這個念頭從他腦海裏閃過,倒是叫路馳歡頓了頓。
等等。
不會吧?
他睜大了眼睛頗有幾分困惑地看向眼前這隻狀似兇猛的野獸,似乎是覺得不可置信般,要知道這還是他和左烈的第一次見麵。
雖說。
他在自己原本那個世界裏的確見過一些人擁有著很吸引小動物的體質,比如說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見到貓或者狗之類的小動物。
但路馳歡很確定的是…自己是絕對沒有這種體質的。
他又不是童話裏的白雪公主。
想到這裏。
路馳歡又是決心試探一番,他伸出了自己那白皙修長的手掌平放在左烈的眼前,然後彎了彎自己的眼睛,溫聲細語地開口說道:
“把爪子搭上來。”
左烈幾乎沒有任何的遲疑,瞬間就將自己厚實的肉掌搭在了路馳歡的手上,那身後的尾巴搖動得無比歡快,胸膛挺直了幾分。
好似在討賞般。
路馳歡捏了捏左烈爪子上的肉墊,感覺手感還挺好的。
他接下來又是讓左烈學了幾個“坐”、“臥”以及“轉圈”的動作,甚至還摘下自己耳垂上的那一點耳飾化作光刃,扔出去以後叫左烈撿迴來。
左烈不僅沒有半點抗拒。
而且還完成得格外的好,甚至還用口水給他洗了把臉。
一時之間。
路馳歡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白皙修長的手指叩了叩自己的手臂,看向左烈的目光裏泛起了幾分無奈,“你還真是信任我啊。”
試探的結果顯而易見。
左烈的確是相當的喜歡他、信任他,但現在的他僅僅隻是隻單純的大型野獸而已,因此這當中絕對不摻雜任何情愛以及欲望相關的東西。
反而對方更像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主人,向他獻上絕對的忠誠。
這感覺……
似乎有點熟悉。
路馳歡尚且還記得當初參加機甲大賽的時候,左烈似乎也總是這樣,仿佛自己一旦向他交托了什麼任務,他就會拚命去完成。
哪怕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一想到這裏路馳歡心裏微微動了動,他拍了拍左烈那毛茸茸的大腦袋,示意他從自己的身上退開,不要再壓著自己了。
左烈金黃色的眼瞳眨了眨。
似乎是不明白路馳歡的動作是什麼意思,這會兒甚至用腦袋拱了拱他的身體,仿佛在催促著路馳歡和他繼續玩剛才的遊戲。
“我知道你聽得明白。”
路馳歡無奈地用手指彈了下他的腦袋,“別撒嬌了。”
若是左烈現在是人類的形態的話,他倒是可以毫不留情地將對方推開,但是誰叫左烈現在獸態的樣子就好似隻紅毛大狗狗呢。
又酷又溫順。
以前在主世界的時候他就想養隻威風凜凜的大狗,隻不過那時他忙於學習以及工作,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即便養了也沒時間遛。
總不可能將狗狗買迴來以後扔給他爸媽,自己則是當甩手掌櫃吧。
那也太缺德了。
總之因為種種原因,他在自己的世界時一直沒能養上自己喜歡的大狗,現如今左烈這隻大狗狗正巧滿足了他的需求,能讓他過過手癮。
那什麼。
誰能拒絕一隻可愛狗狗的請求呢。
即便是路馳歡也不能,因此他這會兒嘴上說著讓左烈不要撒嬌,但實際上將旁邊裝了食物的小推車拿了過來,目光裏含著笑意。
“我給你把送來的食物搬到了這裏,裏麵的食物還算是新鮮,你這幾天是不是沒吃東西,要是覺得餓了的話不如吃一點吧。”
說著。
他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以及灰塵,然後將那些大型保溫盒全部拆開,裏麵裝的食物基本上都是烤製過的肉類以及特製的營養劑。
肉類內裏依舊泛著點淡淡的粉,看起來鮮嫩多汁。
是用來豐富口感的。
而特製的營養劑則是用以補充身體所需要的能量以及元素,可以說是考慮得相當周全了。
路馳歡將這些東西往左烈的麵前推了推,“吃吧。”
左烈對路馳歡全然不設防。
這會兒聽見這話以後便是晃了晃自己的尾巴,然後頭也不抬地吃起了這些食物,按理說犬科動物吃起東西來應當是很急很快的。
否則不會有狼吞虎咽這個詞發明出來,然而左烈現如今即便被獸性所控製,卻依舊在路馳歡的麵前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吃東西的速度慢條斯理的。
不僅不粗魯。
路馳歡甚至還能從他那張毛茸茸的臉上看出了幾分紳士來。
不止如此。
他吃上幾口以後還要抬頭看看路馳歡所在的位置,似乎生怕路馳歡趁他吃東西的時候溜走了。
很快。
食物被吃了個幹幹淨淨。
路馳歡將這些保溫盒全部收拾了下,然後又拿出手帕給左烈擦了擦嘴邊毛發上不小心沾到的肉汁。
左烈乖乖趴下身體。
任由路馳歡動作,一雙金黃色的眼瞳從始至終都注視著他,看起來純良而又溫順。
路馳歡心口軟了幾分。
他下意識地動手揉搓了下左烈那巨大的腦袋。
這會兒見對方身上的幾處毛發打了結,而且還沾到了不知道從哪裏蹭到的枯枝敗葉以及綠色的草汁,便是決定幫對方洗個澡。
於是他又是笑瞇瞇地開了口,“左烈,你知不知道哪裏有水源,我帶你去洗個澡好不好。”
左烈歪了下頭。
似乎是在思考路馳歡話裏的意思,片刻以後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鋒利的牙齒咬住路馳歡後頸處的衣領,將他用力向上一拋。
一瞬間。
路馳歡的視野開始顛倒錯轉。
如果不是因為他膽子大,以及這段時間裏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恐怕真的要尖叫出聲。
下一刻。
左烈身體向上一躍。
已然是牢牢接住了從空中跌下來的路馳歡,此時他邁動著四肢向著密林深處跑去,似乎是要帶著路馳歡去尋找他口中的水源所在。
路馳歡定了定神。
他心有餘悸般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會兒整個人微微伏低了身體,躲避著四周伸出來的樹枝以及葉子,一隻手則是緊緊抓住左烈身上那火紅色的鬢毛,生怕自己被左烈突然從後背上甩下去。
“左烈。”
他無奈地抿了抿唇,白皙修長的手指則像是發泄不滿般、胡亂捏了捏左烈豎起的耳朵尖。
“你把我扔上你後背之前提醒一聲啊,或許讓我自己爬上去也成啊,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左烈耳朵尖彈動了幾下。
喉嚨裏也跟著發出了幾聲低沉的咕嚕聲,原本晃動的尾巴也耷拉了下來,似乎是在道歉般。
他露出這副樣子。
路馳歡心裏又是有些不忍,他搓了搓左烈毛茸茸的腦袋,嘟嘟囔囔地開口說道,“算了。”
“原諒你了。”
左烈這才是重新高興起來。
他獻寶似的帶著路馳歡來到了一處瀑布,那瀑布下方有個相當大的水潭,水潭之中的水清澈見底,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尾銀色的小魚。
“做得不錯。”
路馳歡示意左烈低下頭,然後摸了摸他濕潤的鼻頭。
那雙漂亮的杏核眼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的小酒窩也跟著露了出來,看起來就好似是藏了蜜的蜜罐般,帶著幾分甜味。
左烈輕輕嗷嗚了聲。
喜歡。
從第一眼看見眼前這個人開始,他就很喜歡了。
隻不過對方似乎聽不懂他叫聲的含義,因此現在的他隻能不留餘力地用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的喜歡,希望對方能露出笑容來。
他頗有幾分興奮地用自己的腦袋拱了拱路馳歡。
路馳歡被拱得完全招架不住,整個人不受控製地跌坐到了地上,笑得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的。
“好了好了。”
“你乖乖坐下,我給你把身上打結的毛發修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