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走出門外,午光燦爛帶來一絲暖意。
兩個護(hù)衛(wèi)靠在金光樓的外牆上,鼾聲如雷,睡得深沉。
飛蚊在他們臉上盤旋,甚至落在鼻尖上,他們也毫無察覺,仿佛陷入了無盡的夢境。
隱於金玉樓的小米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嘴角微微上揚。
剛剛他輕巧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著一絲內(nèi)力,迅速而無聲地朝兩名護(hù)衛(wèi)的睡穴點去。
兩道微不可察的氣勁破空而出,精準(zhǔn)地?fù)糁心繕?biāo)。
兩名護(hù)衛(wèi)的身體微微一顫,隨即徹底放鬆,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而走出夥房的夏明見狀,快步上前,用腳尖輕輕踢了踢兩人的小腿,聲音帶著幾分戲謔:
“還睡呢?醒了!醒了!”
“嗯……啊?”
兩名護(hù)衛(wèi)被觸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翻身站了起來。
他們?nèi)嗔巳嘈殊斓乃郏瑵M臉茫然:
“我們……這是……”
夏明不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便先聲奪人,語氣中帶著幾分責(zé)備:
“兩個夯貨!昨晚讓你們別多喝,現(xiàn)在倒好,站著也能睡著?真是丟人現(xiàn)眼!”
“?”
兩名護(hù)衛(wèi)被夏明這麼一說,頓時有些尷尬,雖然心裏覺得哪裏不對勁,但麵對夏明的笑罵,還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撓了撓頭,低聲嘟囔道:
“少爺,您……您沒事吧?”
夏明笑著看了莫瀟一眼,語氣輕鬆:
“我能有什麼事?我和先生相談甚歡,事情已經(jīng)談妥了。你們?nèi)ソ姓茩櫟膩,我要迴去了。?br />
“哦!好嘞!”
一名護(hù)衛(wèi)見夏明安然無恙,立刻轉(zhuǎn)身朝金玉樓內(nèi)跑去,腳步輕快,好像剛才的沉睡從未發(fā)生過。
沒過多久,掌櫃匆匆趕來,臉上堆滿了笑意,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他微微躬身,恭敬地問道:
“少爺,您這邊……事情可還順利?”
夏明溫和地點了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讚許:
“很好,你這次立了大功,我會記下的。事情差不多了,你把先生送走,我再去看看金玉樓的情況。”
說到這裏,他轉(zhuǎn)頭看向莫瀟,拱了拱手,語氣恭敬:
“先生,您看如何?”
莫瀟微微一笑,神色從容,輕輕頷首:
“無事,夏主事先去忙吧。具體事宜,過兩日再詳談也不遲。”
“甚好甚好!那便恭送莫先生!”
夏明語氣中帶著幾分輕鬆,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兩人一言一語,說得自然無比,掌櫃站在一旁,眼中滿是喜悅,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金銀如流水般湧入金玉樓的景象。
他心中暗自竊喜,這次立了大功,商會的獎賞必然少不了。
聽到夏明的吩咐,掌櫃趕忙拱手,恭敬地引著莫瀟朝外走去。
莫瀟微微點頭,神色淡然,步履從容。
掌櫃一邊走,一邊殷勤地說道:
“先生,這是幾壇陳年的竹葉青,還有一包精細(xì)的糕點,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先生笑納。”
莫瀟聞言,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他坦然接過禮物,拎在手中,笑道:
“掌櫃有心了,多謝。”
掌櫃連忙擺手,臉上堆滿了笑容:
“先生客氣了,這是應(yīng)該的。”
莫瀟不再多言,拎著禮物,步履輕快地離開了金玉樓。
就這樣在街道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先是確定了無人跟蹤之後莫瀟一個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一條昏暗的巷子。
緊跟著步法瞬間爆發(fā),一點牆壁。那化作殘影的速度和看似肥臃的身形格格不入。
一個身影速度極快,踏著屋頂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這樣莫瀟迴到了客棧之中,此刻房間內(nèi)小米兒和柳昤雙已經(jīng)早先一步在桌上沏了壺茶品了起來。
莫瀟翻身掠入窗戶,將食盒與美酒糕點放在桌上。
看著兩人笑著說道
“得了!事情差不多了,明日見麵。這夏家公子倒是聰明,我估計應(yīng)該會有所收獲!
聽聞此言,柳昤雙和小米兒泛起了微笑。
小米兒拿起一壇子酒說道
“莫哥兒倒是運氣不錯啊,第一次就碰上了,這樣省了許多周章!
柳昤雙拆開一包糕點嚐了一口說道
“真不錯啊,我和小米兒擔(dān)心的飯還沒吃呢,盡受風(fēng)了!”
莫瀟聽罷灑然一笑,將食盒打開端出兩碗還散著熱氣的麵條說道
“來來來,我的手藝!我就猜到了,所以多做了兩碗,快吃吧!”
柳昤雙白了莫瀟一眼嬌聲說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小米兒也拿起筷子舔了舔嘴唇說道
“可不,好久沒吃了!這次倒是借了那小子的光。”
說罷兩人也不客氣的端起竹葉麵吃了起來。
莫瀟則是開了一壇酒,看著兩人吃的香,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
淮安城外有一山,名曰安元。
因為山陵平緩,卻阡陌複雜,若是尋常人極易迷路所以百姓也隻是在山腳遊玩。
不願意進(jìn)山半步,不過對於武者來說,此地氣候宜人山林蒼翠,走獸飛鳥也數(shù)目不少,顯然是個好的清修之地。
日漸西斜,夕陽的餘暉灑在山頂,金光閃爍,仿佛給整座山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山間的霧氣在陽光的映照下,宛如流動的金色絲帶,美得令人心醉。
此時,夏明——或許現(xiàn)在該稱他為夏落禾——獨自一人踏上了安元山的路。他沒有帶任何隨從,隻換了一身樸素的衣物,輕裝簡行。
臨行前,他對兩名護(hù)衛(wèi)不容置疑的說道:
“我想出去走走,不必步步跟隨!
他手中握著一份從老店買來的地圖,步履穩(wěn)健地朝著山腰走去。山路蜿蜒,石階千層,夏落禾雖年少,心智堅韌,卻並無武藝在身。
走了半座山,早已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滑落,浸濕了衣襟,但他依舊咬緊牙關(guān),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終於,他來到了山腰處的安元亭。亭旁有一條細(xì)線般的瀑布,水汽彌漫,落水之聲絡(luò)繹不絕。
亭頂四角掛滿了枝條,顯得古樸而滄桑。
雖然亭子有些老舊,算不上華麗,但站在此處,可以俯瞰山腰之下的萬千景色,確是一處賞山的好去處。
夏落禾剛剛抬頭,還未來得及欣賞眼前的美景,卻猛然看到一張血盆大口正對著自己!
“!”
他大吃一驚,心跳驟然加速,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然而,那血盆大口卻紋絲不動,依舊張著,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刻。
夏落禾定了定神,仔細(xì)一看,原來是一隻吊睛白額大虎,正趴在石階盡頭,顯然已經(jīng)沒了生息。
那老虎的皮毛完好無損,但虎眸瞪得極大,眼中似有血水滲出,顯然已經(jīng)死了好一會兒。
山風(fēng)輕拂,草木葳蕤,早已吹散了那血腥的氣味。
夏落禾心中一陣悸動,不知這山中究竟發(fā)生了什麼。
他抬頭望向安元亭,隻見亭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靠在椅背上,手中握著一壺酒,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夕陽。
那人似乎對周圍的一切毫不在意,隻是沉浸在這片美景之中,享受著片刻的寧靜與愜意。
夏明快步上前,鞠躬問好道
“先生!我來了!”
莫瀟笑著在石桌上倒了一杯竹葉青說道
“來了,喝杯酒歇歇先吧!
“好嘞!
夏明也不客氣,直接坐下拿起酒杯滿飲一口後才說道
“先生?那虎是?”
莫瀟隨口說了一句
“哦!沒事,快入夜了山君覓食,我隨手殺了。那虎皮還算不錯,明天你找人來搭迴去,估計能賣個好價錢!”
原是冬去春來,此地的吊睛白額虎餓了一冬,最近剛剛蘇醒在山中捕獵。
不知怎的就盯上了來此的莫瀟,結(jié)果自然是猛虎下山,隨後被一道劍氣射入了腦海之中了解了性命。
夏落禾聽罷當(dāng)即心中一凜暗道
“看來前輩也是個武道高人,這般大蟲隨手可殺!昨日當(dāng)真是手下留情了!”
少年拱著手對著莫瀟恭敬的說道
“前輩武藝高強(qiáng)!在下敬佩不已!”
莫瀟眼見他眼中已經(jīng)按耐不住的急切之色便也直接開口說道
“好了,你想要知道我便說於你聽!”
“是!”
隨後莫瀟便以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將查閱錦華宗卷宗開始,自宿遷山洞中發(fā)現(xiàn)的一切出。
包括山洞內(nèi)藏匿的甲胄,赤血魔留下的傳承,自己的猜測等等,
隨後便是來到淮安府定了計,引他來此。
饒是夏明身在商會之中和錦華宗多有接觸但也被甲胄一事驚的目瞪口呆。
幾乎不用思索他就確定了這批甲胄一定是錦華宗所藏!
在江南此地有這樣的勢力,有這樣的能力除了錦華宗不做他想!
更何況還和當(dāng)年夏家滅門之事相撞,不可能是他人所為。
不知不覺間他的心思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些許變化。
莫瀟歎了一口氣說道
“如何?你就這麼確定了?”
夏落禾攥著拳頭定定的看著莫瀟說道
“沒錯!我偶有看到錦華宗賬目,確實在十年前開始有幾處不明的開支。我也曾問過,但宗門的賬頭卻說是熟絡(luò)官員所處。”
“當(dāng)時沒有多想,覺得宗門在江南方方麵麵確實需要照顧到。現(xiàn)在想來那些銀錢數(shù)目剛好與黑市上甲胄的價格對的上。”
莫瀟喝了一杯酒,心中一定。他的猜測又堅定了一分。轉(zhuǎn)而對著夏明說道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想著,當(dāng)年事。當(dāng)年夏家得到赤傘鬆茸後魔門為何不在路上劫殺,反倒是非要等到迴到了淮安才動手。”
“況且若是真隻為了寶藥而去,殺人奪寶就可以了,怎麼會做出滅門之舉?還引動了錦華宗派來高手鎮(zhèn)壓,最後人藥兩失!”
夏落禾聽到這話,心頭好似被一道驚雷炸響也被露出了疑惑之色。
或許是當(dāng)年還小不明白事情的深意,長大之後也不願意迴憶深思,故而當(dāng)局者迷了多年。
“確實啊!若說害怕事後報複故而斬草除根也完全不合理!”
“當(dāng)年夏家雖然商會鼎盛,但終究不是江湖勢力,魔門中人藏頭露尾極難被發(fā)現(xiàn)。再加上如此恐怖的實力為何要多此一舉!”
夏落禾看著莫瀟已經(jīng)想通了唯一的一個理由
“殺人滅口!隱瞞真相!”
想到這裏,少年的心中開始掙紮起來。到底是誰會這樣做,這個久在商場之人其實不難猜測出背後勢力。
隻是這個血淋淋的真相更是讓他痛苦,無論如何這麼多年錦華宗和春堯商會也算是對自己大力培養(yǎng)更有養(yǎng)育之恩。
“這………”
莫瀟看他如此模樣也沉默了,兩人之間除了飲酒之聲再無其他。
對於莫瀟的話語夏落禾自是信任無比毫不懷疑,如今一樁樁一件件的秘辛從他口中說出。
而這一切都與自己知道的不謀而合,更何況懷中玉牌更是說明了一切。
半晌,莫瀟說道
“原來尋你我也好廢了一番功夫,說起來。夏會長確確實實深謀遠(yuǎn)慮,愛子之心深矣……”
夏落禾有些疑惑的抬頭問道
“前輩何出此言?”
莫瀟也不隱瞞,將淮安城外那小乞丐狡兔三窟之事詳細(xì)的告訴了他。
說完一切夏落禾已經(jīng)是熱淚盈眶,迴憶中父親威嚴(yán)又關(guān)切的模樣湧上心頭。
“爹……爹啊……”
夏落禾頓時泣不成聲,說到底還是一個少年,一日間怎經(jīng)受得住如此殘酷。
莫瀟心中也充滿了愧意,隨後他開口沉聲道
“我確實怕你心中計算之後恩仇相抵。所以才說此事於你聽,但確確實實也是真相,至於究竟如何做還是看你!
夏落禾有些恍然的看著眼前男人,緊跟著倒了一杯酒敬了一杯說道
“既前輩名言,便算不得算計!在下敬前輩奔波!敬前輩為人以誠!”
莫瀟舉杯兩人碰了一杯,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夏落禾問道
“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
夏落禾的眼神複雜無比,轉(zhuǎn)而卻變得清明堅定
“既然是掩蓋真相!那我左右要的也不過一個真相!”
說到這裏他有看向了莫瀟說道
“至於複仇此事,在下就不去做了。”
莫瀟聽罷撫掌而笑,他很開心眼中對於眼前少年的欣賞也愈發(fā)濃烈。
夏落禾會幫助自己探查一切,卻不會複仇清算。
因為這些事情,他會去做!
隨後莫瀟看著漸漸消散的最後一點夕陽問道
“那麼告訴我吧,當(dāng)年具體發(fā)生了什麼?”
夏落禾點點頭,陷入了深深的迴憶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