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
空曠的大殿內,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嘴裏像擠沙礫一樣的擠出來。淩厲得好像有把跪在地上的人切割成碎片。
殿上人的威嚴像一座山籠罩下來,把空氣都擠壓出去。
窗外的花已經有有些枯敗,不少掉落到地上,又被風吹走。光照從左到右,依次被黑暗驅除。
張上硯跪在冰涼的地板上。腦袋像掛在樹上的果子,沉甸甸的垂下來。詭異陰森得氣氛好像惡鬼在他背後群魔亂舞。
杜青裴全身蒸騰著一股怒氣,他的十指抓著凳子的扶手,深深凹陷,扶手上麵留下了他的指痕。
張上硯雙手托著一張婚帖,微微顫抖。紅的刺眼的婚帖好像燙手的火炭一樣,燙得他滿手灼燒,但他又不敢扔出去。
迴到京都十天,他們收到了來自金靈衛的請帖。這個請帖的主人是青衣金靈衛付離和唐雲薇的請帖。
“大人,確實是付離和唐雲薇的請帖。屬下收到請帖之後,特意路過唐家小院,他們已經在裝飾房屋,付離就站在屋簷下,給路過的小孩發喜糖……”
空氣裏的氧氣被壓縮到微乎其微,張上硯每講一句話都必須頓下來偷偷深唿吸一口氣。
他不敢抬頭看杜青裴,杜青裴整個人籠罩在黑暗當中,眉眼全是猙獰的戾色,他的真氣屬性為火,瞳孔裏好像燃燒著兩股火苗,火苗在黑暗裏像鬼火一樣飄起來。
“唐雲意呢?”
“他也在……”,張上硯見到唐雲意時,如同見鬼一樣。畢竟當時,唐雲意被一箭釘迴陵墓中。他們甚至在周圍堅守多日,確定唐雲意再無生還的可能,他們才離開。現在唐雲意活生生的迴到京都,並且著手準備付離的婚禮。
自從他們把請帖發出去之後,他們的身影隨時出現在京都各種金銀首飾、衣帛布料店,行事張揚。
“你確定那是他本人?”
“是”,唐雲意腰間藏槍,行事痞張。“他們都活了迴來”
“唐雲意是個什麼怪物?”
夜粘稠起來,杜青裴獨上角樓。月光透過角樓,斜射到地麵的陰影好像淩厲的弓箭。
角樓簷下的風鈴“叮叮當當”的發出一連串的清脆聲。
一個背部寬闊的人影早就等候在那多時了。
“義父”
杜青裴在來人麵前卸去一身戾氣,像一個乖巧的少年站在男人的身後,視線越過男人,眺望籠罩在黑暗裏的建築物輪廓。
京都的房屋星羅棋布,魚鱗瓦反射銀一樣的光芒。房屋一直延伸到視線看不到的盡頭。盡頭是沒有星星的天空。
杜青裴麵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義父,沒能拿迴浩然之氣……”
“可見到紅衣金靈衛?”,經過變聲的低沉聲音傳來。
“嗯”,一身紅衣的金靈衛像一團火紅的楓葉在風中飄揚,來無影去無蹤。既然浩然之氣不在女帝陵墓,他為何要現身,把所有人都引到女帝陵墓中?
“紅衣金靈衛說什麼了?”
“浩然之氣並不在陵墓當中……”
男人一副釋然的樣子,“我猜得八九不離十,浩然之氣大概率不在女帝陵墓。不過,我還是想讓你去曆練下……”
“義父……”,杜青裴小有不滿,他差一點就死在裏麵了。
“浩然之氣既然不在女帝陵墓,尤其可能就在北陸了”
杜青裴震撼,“義父,北陸……藏了浩然之氣?”
“不止,還有剛武之氣……”
“義父,難道就不怕北陸什麼都沒有嗎?”,經過梁州一行,杜青裴做事周密,未雨綢繆。
“一定有”,男人堅定不移。
“義父,唐雲意和付離都迴來了。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明明看見那一箭紮入了他的胸口……”
男人緩緩迴頭,“你是見過他被釘迴去了,你能親眼證實到他死亡了?”
杜青裴不甘的搖頭,“沒有……”
“還有付離,他又是如何活著迴來?”
“付離那種程度的傷,活著迴來,並你不足為奇。我也可以治,就是唐雲意……”,男人歎了一口氣,“我觀察他多年,從前的他,與地痞蛇鼠一窩,十足的小混混。天樞爆炸之後,他變了一個人……”,一個心思陰沉到無法看透。他還會搗鼓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義父,你觀察了他那麼年,天樞爆炸之前,他到底去那幹什麼?”
男人又吐了一口氣,然後從腰間掏出一支已經卷好的煙,在風中抽起了煙。煙能讓他思緒穩定,邏輯清晰。
“如果他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我隻能佩服他。他與那幫地痞表演得惟妙惟肖……竟叫我看不出來一絲異樣……”
杜青裴眼中掀起了波瀾壯闊的浪濤。他突然感覺唐雲意才是那個最可怕的人,他看似在明,實則在暗,操控著一切。他這個人似乎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走的是哪一步局,並不得知。
“義父,你……有查過那幫與唐雲意蛇鼠一窩的地痞嗎?”
“我想起要查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
“不在還是不見?”
“他們曾與唐雲意有過一場厲害的衝突,自那之後,他們陸陸續續的消失了。至於,死活並不得而知……”
唐雲意見的突然歸來讓他覺得對方是個怪物,可往裏深究,唐雲意像個魔王一樣,掌控一切。
他感到了窒息的感覺,唐雲意的木偶掌控線已經延伸過來。
杜青裴握緊了拳頭,他絕對不是那個束手就擒的獵物。
“義父,查清天樞爆炸案才能製服唐雲意,那些地痞走了,總該還有其他人吧?”
唐雲意不是查出了糖與所謂的硝酸發生作用產生巨大的威力,那就從糖開始查。
“是該查一查了”,男人吐出一口青煙,煙被風吹散,消失在風中,“在我規劃的軌跡裏,竟然悄無聲息的改變了方向。唐雲意……”
男人隱忍著一股怒火,他很不高興自己精心籌劃的秘密被人打亂。而那個打亂的人可能是他觀察最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