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雲意終究是沒有過度責怪裴思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就連他也是一樣。
“你們自己小心了。謹防陷入巫族的幻境中……”,唐雲意強製壓下心中的忐忑。這一場大戰,直截了當,沒有過多的廢話。
祝九容從坡上下去的時候,黑焱甲如同一線湧動的黑色蟻群潮線出現在天際的盡頭。放眼過去,除了黑色還是黑色。
蕭燦坐在馬上,臉上的肉在顫抖,眼裏透出死灰色。
裴思玄的左側是柳在溪和蘇辰安,右側是那和,他們把裴思玄圍得嚴嚴實實。大戰以一支燃燒的火把從天而降拉開了序幕。這支火把好像掉進了密密麻麻的螞蟻群中,螞蟻向四周散去,忽然混亂起來。
喊殺聲、兵戈交擊聲頓時響徹天際。震天的聲浪中,濃重的血腥味如海潮翻襲而來。
四野肅殺,血染大地。唐雲意第一次經曆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大腦出現了宕機。他的周圍不知何時換成了一張張陌生的臉龐。他好像成了孤立無援的小白兔,他在一片血腥的狂殺中不知所措。
他好像經曆過,腦海裏有一個人影不斷地揮舞手中的武器,凡是靠近他的人,在刀光閃滅中,腦袋飛出,血泉衝天,無頭的身軀脖頸上還噴熱血的時候,倒在了積雪上。血把地麵腐蝕出一個小洞。
唐雲意迴到現實中,覺得手中的武器非常的沉重。手中的黑劍瘋狂的叫囂,挑唆他殺人。
隨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哪裏是沒有人靠近他,而是有人為他披荊斬棘。老魚的身影在黑焱甲中閃移,他一刀接著一刀,為他劈開了一條道路。
他像一條兇猛的沙丁魚活躍在一群黑色的鯰魚中,他所到之處,黑焱甲立刻讓出一個小小的領悟範圍。老魚在他的領悟裏大開殺戒。
唐雲意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殺人。
光照不到的陰影裏,一個黑色的影子潛伏在黑焱甲中。他揮動手中的鎖鏈,鎖鏈上帶著鋒利的倒鉤。兩條鎖鏈在他手中靈活靈現,仿佛兩條毒蛇在空中,穿梭。
黑焱甲一窩蜂的全部衝上去。鎖鏈像蛇一樣,從黑焱甲的身下鑽出來。疲於應付黑焱甲的長槍的老魚根本無暇顧及。
黑焱甲的長槍刺進來,他扯下身後的披風,在空中揮舞了幾圈之後,黑焱甲的槍全部被他的披風包裹起來。黑焱甲來不及反應,頭撞頭,腳踩腳,互相碰撞,接二連三摔倒。
老魚用力一甩,長槍全部被投擲出去,黑焱甲中有人被長槍刺中的胸口,當場往後倒去。
另一側,兩根長槍向老魚的腰窩捅來。前麵,長槍再次朝他的胸口刺來。他絞殺了胸前的長槍,用力一揮,身後的黑焱甲被槍頭打到太陽穴上,兩名黑焱甲直接飛出去。
老魚解決了黑焱甲,鎖鏈已經纏上他的身體。這是黑焱甲裏的天字高手,實力不俗。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操縱鎖鏈,鎖鏈在他應付黑焱甲時,纏著他的腰身而上。
老魚全身緊繃,一條鎖鏈的倒鉤刺進了他的皮肉中,另一條鎖鏈像蛇一樣擎起腦袋,對準他喉嚨。
鎖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音仿佛蛇在嘶叫。老魚閃電般的出手,抓住了另一條銀色的鎖鏈,倒鉤直接插入他的手掌。
一股力量突然拉拽老魚。老魚不得不受鎖鏈的牽引,跟隨鎖鏈的方向行走,否則鎖鏈上的倒鉤會切下他整塊皮肉,鮮血淋漓。
鎖鏈把老魚綁得很緊,他一動,鎖鏈纏得更緊,他身上傳來蟒蛇纏繞般的窒息感,倒鉤嵌入他的皮肉裏,鮮血他內襯的白色裏衣染紅。手上的倒鉤勾出一大塊肉,露出裏麵的白骨。
唐雲意仿佛受到了刺激。血在他眸底洶湧,胸口裏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他對殺戮和鮮血的渴望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對方以此控製老魚的行動,前方有一柄長而鋒利的槍對準老魚胸膛裏那顆跳動的心髒。
隨著鎖鏈越來越緊,那人身後突然跳出另一個影子,長槍直長槍。老魚罕見出現慌張的神色。
“嘣……”
激烈的戰場突然被巨大的碎響打破。銳響過後,金屬交擊聲更加猛烈。
控製鎖鏈的天字高手內心出現了血。因為這一槍的速度太快,眉心並沒有出血,隻見一點點紅。那人來不及反應,手中的鎖鏈倏然一鬆,老魚在千鈞一發掙開了束縛。
他躲過了一槍刺之後,反客為主,抓住了鎖鏈。向另一個黑影橫掃。
他是天字高手,鎖鏈於他,並不難。鎖鏈如同毒蛇像黑影衝出去,在靠近黑影之時,突然像食人花一樣,張開所有的倒刺。黑影雖然躲過致命的一擊,但被鎖鏈上的倒鉤勾出一片片肉。肉片掉落在雪地裏,還帶著熱氣。
黑影忽然怵老魚了。以攻變成守,被老魚步步逼退之後,他成功遁引,躲在黑焱甲身後,化作一隻滑溜的泥鰍逃走了。
老魚把鎖鏈扔到那個自己死去的天字高手身上。那人的眉心正在滲出血。他腳一踢,積雪飛起又落在死去的天字高手身上,把他埋藏起來。
唐雲意握著槍的手還在發抖。他救老魚是意誌驅使,但是出槍時,有一股力量控製了他,讓他的子彈精準的打在對方的眉心上。
“你找死?”
老魚疾步上前,刀光在空中旋轉,一顆頭顱堂而皇之的在唐雲意的麵前與脖頸分離。血花濺射到唐雲意身上,頭顱滾到他的腳下,他低下頭正好對上一雙來不及黯淡的雙眼。
他用手指輕輕擦拭衣服上的血跡放到嘴巴裏。他的血液仿佛被激活了一樣,剛才宛若失神的他瞬間清醒起來。
他迴望四周,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補上,源源不斷。兩軍沒有陣法可言,全部使用最原始的廝殺。
頭顱在火光裏飛起,鮮血如湧泉般衝天。濃重的血腥味像厚重的白霧籠罩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