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劉悍甲等人歸來後,白時堯找了個時機,問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眾人一驚,露出詫異和害怕的神情,一人戰戰兢兢的迴道:“難道我們對你不夠好嗎?”
白時堯才明白,自己剛剛的話被理解成了斥問。忙道:“我的意思是你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聽言眾人皆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沒人迴答他。
白時堯無奈再道:“你們這樣做讓我很於心不安。”
白時堯的這句話使得有人想開口說話,但忍了忍又給憋了迴去。
白時堯實在沒招了,這幫人到底是在擔憂什麼呢?軟的不行,便隻能來硬的,他道:“你們要在這樣下去,以後你們送來的饅頭我都不會吃!”
這句話似乎起了作用,隻見劉悍甲委屈的盯著他,抿了抿嘴,半晌才道:“你是赤水盟的人!”
白時堯明了他們果然是因為赤水盟的關係才這樣對待自己。問道:“你們是在害怕赤水盟嗎?”
這話一出口,白時堯便覺得不妥,都來這裏了,連皇帝都不怕了,還會還怕赤水盟?
劉悍甲道:“不是害怕,是......”
見劉悍甲欲言又止的,白時堯急了問:“是什麼?”
李德威接過了話道:“是希望!我們到了這裏本來也沒想著再能出去,可是聽到了白公子是赤水盟的小盟主時,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小盟主”這個詞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雖然感到有些不適,但卻是事實,但這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白時堯不解問:“此話怎講?”
劉悍甲開口道:“公子是赤水盟的人,赤水盟這次雖然敗了,但實力還在,他們一定不會坐視公子一直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的,所以我們希望,有朝一日能粘上公子的光,也能脫離苦海!”
一人也頗為傷感的迴應道:“本來已經落到這種下場了,就不該再奢求什麼,但我若是死了的話,我那八十歲的老母便沒了人贍養,若是有機會,我真的很想給她老人家盡盡孝道。”
“我家裏也是隻還剩下了他們孤兒寡母的,若沒了我,他們以後的日子不知該怎麼過下去!所以就算有一絲的希望能從這裏出去,我們也要拚一下!”
“公子您就成全我們吧!”
“哦!”白時堯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抱著這種想法才對他又敬又畏的,隻是在白時堯心中,赤水盟是實打實的反派,難道他們為了離開這裏就全然不顧自己是大宋子民的身份,要跟著赤水盟一起來謀反?
白時堯無法理解,問道:“赤水盟犯得是謀逆的大罪,是人人唾棄的大魔頭,我親眼看見他們是怎樣禍害無辜之人的,他們殘忍暴虐,暴戾恣睢,難道你們想要投靠他們?”
白時堯的這一番話說的是措手不及,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赤水盟盟主的兒子居然會這麼厭惡赤水盟,這下可怎麼辦吶?
李德威常在官場混,對說服人頗有一套,他道:“白公子如此一說,是對赤水盟的全部否定嗎?難道令尊大人在你心中竟有這麼的不堪,你是他的兒子,你真會覺得你自己的父親是個人人喊打的大魔頭?是個隨意濫殺無辜十惡不赦的人?難道你從來不曾想過他會有不得已的苦衷?”
沒想到李德威這個曾經朝廷的父母官居然會為赤水盟說話,難道他自從被發配到了這裏,已經對朝廷產生反動情緒,才會對赤水盟如此青睞?
白時堯道:“可他終究是殺了許多無辜的人,這一點不可否認吧?”
一人反駁道:“你恐怕還不知死在我們皇帝老兒手裏的無辜性命或許更多吧?”
白時堯愣然,他說的沒錯,也確實如此,那落灰部落的滅門慘案,梁國的無端滅國,無一不是出自宋文涯的手筆。但難道兩方都是錯的情況下,就非得要認可一方嗎?白時堯自知不能說服自己,他還是覺得父親的做法是不可饒恕的,錯了就是錯了,不是有了借口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白時堯感歎道:“父親或許是有苦衷,但也不能亂殺無辜。我實在......”
本以為白時堯身為小盟主,隻要他們開口想加入赤水盟,他便不會拒絕,想不到他居然會是那個痛恨赤水盟最深的那個人。
眾人心中皆是一聲歎息。
劉悍甲接著道:“其實即使沒有赤水盟,朝廷也已經不得民心了,總有一天他會激起民憤,逼得人謀反,倘若我還是自由身,我定會加入這討伐朝廷的隊伍,所以我們現在追隨赤水盟,也隻不過是遵循自己的本心罷了!”
白時堯“你們真的這麼想嗎?”
眾人點頭。
李德威也哭求道:“朝廷已經不值得我們擁護了,我們牢裏關著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本性善良的良民,有幾個不是被冤入獄,又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在這裏受罰,你不來我們沒有希望,但如今你來了,我們便不能失去這份期盼,不管你此時心中怎樣想,但我相信你會有轉變的一天,倘若那天真的來到了,你可別忘了帶兄弟們一起走!”
雖然這個期待聽起來荒謬又可笑,但不可否認,林雲展確實不會放任他在這裏吃苦的,他們肯定還會有下一次的行動,既然這些人有求於他,而他們平生也沒犯過什麼大錯,呆在這裏確實會毀了一生,就算自己為了贖罪不想走,那也可以替他們求條活路。
便道:“好,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會想辦法讓你們離開這裏!”
白時堯終於放了話,這些人像吃了定心丸一樣,長舒了一口氣。
道:“多謝白公子開恩!”
這句話讓白時堯第一次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覺,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怪怪的!
白時堯道:“不用謝我,我隻是覺得大家都不算是壞人,我也不希望你們留在這裏等死。......但是以後大家對我千萬不要太客氣了,這樣我會有愧疚感的!”
還以為白時堯要說些什麼話,聽他一說,眾人也很無辜,本來一片好心,居然會給他帶來愧疚感。一人迴道:“你說怎樣就怎樣,我們都聽你的!”
終於達成了協議,白時堯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時他才想起老者身上的藥該換了,聽到白時堯提起,老者也恍然想起,忙主動解開衣裳,一些對白時堯醫術好奇的人也趁機湊了過來,衣裳脫下的那一刻,眾人驚呆了,老者身上那些化膿腐爛的地方,居然神奇的都結上了一層硬皮。
白時堯道:“恢複的不錯,這層外皮掉落後就會開始長出新皮,看來是不用在上第二次藥了,這期間你要注意不要在磕碰到就可。”
老者本來就對自己的病不抱希望了,這一下恍惚之間居然就痊愈了,他感覺自己如獲重生,激動地跪下來要給白時堯磕頭致謝,卻被白時堯給攔了下來:“您這太嚴重了,會折煞我的,我隻是盡了一點綿薄之力!”
老者喜極而泣的反駁道:“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接下我這一跪是理所應當的!反而我倒是沒有什麼東西能報答你的!”
白時堯慌道:“我們都住在同一屋簷下,就不要在乎這些恩情之類的東西了,以後我們還要相互照應呢,你說不是嗎?”
白時堯邊說邊扶起老者。
老者起身道:“白公子說的對,以後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老頭子即便是粉身碎骨也會幫你辦到!”
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相互交談發誓著,引得周邊其他人也是熱血沸騰,皆道:“若是有一天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們也會全力以赴的!”
白時堯汗顏,道:“多謝,多謝!”,不管大家是出於什麼原因這樣對他,他都深感欣慰。
......
又過了數日牢裏去礦場的人越來越多,白日白時堯在人少時,會趁機活動一下筋骨,畢竟以前練的那些招式雖然也能頂上用但實在是耍的不好看,白時堯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覺得不會就這樣含糊下去,隻不過他這幾日練功的時候,總會引得一些人的注目。
自己牢房的也還罷了,竟還有其他牢中的犯人也會伸頭窺探,有的還時不時地叫幾聲好,但有些則是一副莫名的神情,看他練起招來就總想指點一二,看來是碰到內行了呀!
“哎呦,你這不成呀!”
“這招腳下得用些力,胳膊也得捋直了!”
“頭要抬起,腳要站穩,肩要挺起!”
白時堯按照那人的指揮武的虎虎生風。他每日都要像這樣練上幾下,使不少練武之人的心裏不免癢癢的,後來竟也有人偷偷的練了起來,要知道能被關在這個地方的,習武之人不再少數,練武之風自從被白時堯帶起後,整個牢獄一傳十十傳百的像得了傳染病一樣,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練武的行列。
牢獄這個地方,因為環境不堪的原因,獄卒隻有在送犯人和送飯的時候才會來這裏,其餘時間他們都會待在自己的屋內,如果裏麵不弄出特別大的動靜來,他們是不會來看的,因此他們也便不知道裏邊人都幹了些什麼的,要知道在牢獄內練武可是禁忌,被抓住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這群獄卒也不是傻子,他們會在每個牢中收買間諜。
能來這裏的人都是在臨安刑部大牢裏打過滾的,狡猾得很,獄卒們知道他們明麵上全然不會出現辱罵毆打這種現象,但是,這裏人雜口多,肯定會有一些不安分的人,至於他們私下會做些什麼,那便隻能靠這些間諜來獲取情報了,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獄卒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必理會,但如若出了像策劃謀反這樣的大事,那就不能再含糊了。
白時堯的這一舉動,使得牢中風向大變,人人若都練得一身好武藝,那這牢中豈還裝得下他們,這便等同於謀反。
他所在的這個牢房,應該是最安分的一個牢房了,不知是誰被獄卒給收買了,但他一定沒有泄露秘密,因為他還要靠著白時堯出了這鬼地方呢!
至於其他幾個牢房,還真有多管閑事的人,那天他們被舉報了,獄卒們突然來襲,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好歹隻是抓住了幾個柔弱的跟風者,獄卒看了幾眼,大概覺得這幾個人成不了氣候,便打了幾棍子以示教訓,至於其他人,都是練家子,在獄卒到來的那一刻即使收住了,看來那個告密者並不知道是誰帶起的這股歪風,白時堯也暗自慶幸,看來練武的事情要再放一放了。
三個月期滿了,這期間除了來了幾個新人,別的都沒有什麼變動,uu看書 .ukasu 獄卒也很少過來找麻煩,興許是這裏被管教的犯人太多,他們人數不夠,便不再一一盯梢。
白時堯第一次分到了兩個饅頭,來這裏早已習慣了這裏的夥食,此時兩個饅頭竟也覺得是美味佳肴,他三兩下吃完一餐,就被獄卒給帶了出去。
礦場---他來了三個月還是第一次見到外麵的天空,忙不迭的吸了幾口涼氣,嗯,果然冰涼刺骨,但卻清新甘甜!比起牢房中的汙濁之氣不知要暢快多少。
這個地方是一個到處都是石塊的大場地,白時堯來到時,這裏已經來了好多人,那些人有的拿著鏟子,有些拿著簍筐,還有的拿著撅頭,都正在獄卒的一聲聲催促聲中忙碌著。
拿著撅頭的人把大石塊刨成小石塊,拿鏟子的人再用鏟子把小石塊鏟進簍筐,背背簍的那些人就負責把石塊送到另外一個用來提煉鐵石的地方。這裏的人都很消瘦,身上的棉衣有的已經被鞭子割開了幾道,裏麵僅有的幾團棉花,正在隨著寒風飄逝。白時堯不禁長歎了一聲,看來他要在這裏度過餘生的十年了。
礦場的外圍放著一張桌子,和一把木椅,桌子上放著一壺熱茶,一個身披加厚披風留著絡腮胡子的男人正悠閑的端著茶杯坐在那裏看著眼前這形形色色的人。白時堯的到來引得他把腦袋轉向了白時堯。
他看白時堯就像是第一次見他那樣,又是把白時堯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旁聽後差遣的獄卒俯身湊近王煞耳邊說道:“大人,就是他!”